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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里,天黑的早。下午四五點,夕陽便掛在天邊。

順天府通判傅試穿着青色的官袍,笑眯--眯的位於京城北面的順天府府衙出來。不遠處的國子監外,書生人來人往。

一行的幾名同僚紛紛告辭。

順天府設府尹一名,正三品。府丞一人,正四品。治中一人,正五品。通判三人,正六品。推官一人,從六品。另有經歷,知事等官。傅通判的朋友圈,便是在品級差不多的中。

“時中兄,改日定要請我們喝酒啊。”

“一定,一定。”

“傅兄即將大用,可別忘我們這幫老朋友才是。”

“不會,不會。”

傅試笑呵呵帶着一個長隨,往西直門走,他府上在京城西城外。心裡喜滋滋的。衙門中有傳言,他即將官升一級,轉遷戶部員外郎。他的老師賈政,現在可是官任通政使,九卿。

傅試回到西城外家中。老僕迎着。問了幾句,到後院里。花廳中,一名二十多歲的美人,正等在廳中。身姿中等,上衣下裳。水粉色的褂子,灰色繡花裙。肌膚白皙,瓊閨秀玉。

傅試賠笑道:“妹妹特意在這裡等我?”等着的正是傅試的妹妹傅秋芳。

見哥哥的囧態,傅秋芳心裡好笑,道:“哥哥將我許人,卻不和我說一聲。母親那裡,秦家來人,我才知道。哥哥一向眼高於頂,要將我許給豪門貴族。怎麼,卻是秦家?我聽媒人說,他家父母雙亡,就剩一個姐姐,還是出家禮佛。”

傅試局促的搓搓手,訕笑道:“妹妹,環三爺親自的保的媒,我如何拒絕得了?再者,你若是知道他姐姐在哪裡禮佛,就明白。秦鐘的姐姐在賈府的大觀園中禮佛。聽說,秦鐘的秀才功名,是環三爺親自定的。”

他在順天府中當通判。府試是順天府考的。小道消息他還是知道。比如,賈府的賈薔。那捲子真是慘不忍睹。

傅秋芳眼眸閃一閃,道:“哦”她其實,並非是來質問她哥哥。她哥哥在外頭趨炎附勢,但都是為了讓家中過的好些。她不會埋怨哥哥。她只是了解下她未來相公的情況。似乎不大行。

知書達理的姑娘。

傅試道:“妹妹,你放心。秦鍾我見過。生的很俊俏。眉清目秀,粉面朱唇。人亦是聰明”

兄妹兩人正說著話,傅老太太派小丫鬟過來,叫兩人去吃晚飯。

十一月十二日。北靜王喜得貴子,宴請世交、朋友。以四王八公為首的舊武勛集團齊齊道賀。賈環跟着賈政去了一趟北靜王府。期間,核心人物們,在靜室中一起商量了一回。

關於和新武勛集團爭奪南安郡王空缺出來的五軍都督府同知的位置。北靜王、西寧郡王、賈政等人準備推還在外領兵的,都督僉事、三等伯石光珠。

賈環雖然官位被奪,但依舊在會議中獲得一席之地。

同一時間,冬日下午的陽光,吹拂過達摩庵山坡腳下的樹林。大臉寶一身棉衣,等了好一會,才等到從達摩庵中出來的秦鍾:他來看秦可卿。

“鯨卿,你可算出來。”賈寶玉上前,一把握着秦鐘的手,很是激動,“這些日子可把我悶壞了。幸好,今兒你來了。走,走,我們找地方說話去。去我書房裡?”

秦鍾一身淺色的文士衫,未語臉先紅,道:“好。”他姐才叮囑他,少和寶玉一起交往。

有些事情,秦可卿知道。賈環知道,她當然就知道了。

賈寶玉和秦鍾一起說著話,順着路,出了大觀園正門,到賈寶玉設在外頭的書房中。

“快到茶來。”賈寶玉一疊聲的吩咐茗煙倒茶,和秦鍾一起坐在書房的茶几邊,忽而,長長的嘆口氣,“鯨卿,多日不見,你我都是要成親的人了。”

幾天前,賈府冬至日。王夫人和薛姨媽已經將寶玉和薛寶琴的婚事正式定下來。而秦鍾和傅秋芳的婚事,已經在走程序。準備明年夏天成親。

說起來,當日,傅試還想將妹妹傅秋芳許配給寶玉。寶玉心中一直挂念着傅家美人,心嚮往之。

秦鍾也嘆口氣。

大臉寶和秦鍾,隨意的說著話。比如院試怎麼樣的?又贊傅秋芳是極好的。再說,環老三近來罷官,閑的無聊,給人做媒,格調低下,也不管管他自己的事。

寶玉反正很不滿賈環。他和琴妹妹關係好歸好,但他只想娶林妹妹。溺水三千,只取一瓢。

賈環傍晚時,從北靜王府回來。妻妾們都在房間中說著話。

蘇詩詩曾經是天下第一名妓,在人際交往上,很有心得、水準。寶釵端莊、賢惠。蘇詩詩自是很快就融入到無憂堂中的日常生活中。

寶釵幾人正圍着做着女紅,說話。見賈環進來,寶釵放下手裡的針線活,未語先笑,道:“倒是有個好消息要和夫君說。如意,你去書房裡把請柬拿來。”

話說一半,又藏下來,賈環就知道寶姐姐在說笑。別看他的嬌妻是冷美人風範:如雪一般的大美人。但在他面前,在大觀園中的姐妹們面前,頑笑都是有的。

賈環在蘇詩詩的服侍下,在落地衣鏡前,換下沾了酒氣的外衫,在香菱拿來的熱水盆里敷臉,笑着問:“姐姐,有什麼好消息?”閨房之樂,有甚於畫眉者。他當然會配合下。

“噗嗤!”屋裡的幾個丫鬟們都掩嘴輕笑。

這時,如意拿着請柬回來。賈環坐在寶釵身邊的椅子上,聞着她身上的幽香,翻了翻。是林心遠送來的請柬,約他十日後,去林府吃酒。以示感謝。

寶釵微微傾斜着她嫻雅、明麗的身姿,和賈環一起看着請柬內容,輕笑着道:“夫君,這是幾日前,冬至時,府里辦酒,林家送來的請柬。還有禮單。”

賈環知道寶姐姐要笑他和林芝韻的事,故意道:“嗯。和錦衣衛指揮使毛鯤有關”

當年,林家之所以沒落,除了朝廷的政局動蕩外,更因為毛鯤將林家的老爺子抓到錦衣衛大牢里,催要銀子。說起來,毛指揮使確實比較“奇葩”。

從不不擾小民,只抓富戶要錢財。給錢就放人,很講信譽。另外,就是聽天子的命令行事:抓官員。或許是他知道他參與雍治朝前期的血腥清洗,想要求一個善終。但,最終,還是被晉王的謀主劉國忠,牽連到。

毛指揮使在獄中,已經掛掉。

寶釵禁不住微微一笑。明亮的杏眼,看着賈環。手指輕撫着額前秀美的劉海。一顰一動,在這個冬日的傍晚,充滿着魅力。如詩如畫,國色天香。

賈環再偏頭,看着蘇詩詩清麗容顏,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千言萬語,柔情似水。

還有桌邊收拾着毛巾、水盆的香菱,在衣櫃邊收着針線的晴雯,寶釵身側站着的鶯兒,還有在正面站着的如意。

彷彿,這一切,在短短的幾秒內,都靜謐的如同美麗的畫卷一般。妻妾們都看向他。難以言喻的情緒從心底浮起來。

賈環情不自禁的輕握着寶釵的手。

眾人說笑着,然後擺了晚飯。時間,便在這畫中,緩緩的,流走。

十月底武英殿的議事,徹底改變了朝廷的格局。就像是一曲大戲,一個個的人物,紛紛離開京城這最高的舞台。餘波,在十一月中旬,彷彿還在。

十一月十五日,建極殿大學士何朔上書求出,請求致仕。第二日,雍治天子在西苑中召見何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