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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淳見父親完全沒有抓住重點,還順帶着鄙視他一句,有點抓狂。但,只得組織語言回答父親的問題。

“父親,保齡侯史鼐將他侄女送予我為妾。想我關照他一二。今天傍晚送過來,賈環帶親衛將人又搶回去。”

華淳自己都搞不清楚什麼狀況。史湘雲和賈環的關係,他怎麼知道?

華墨“哼”了一聲,譏諷的看兒子一眼。他的政治水平,在國朝歷代的宰輔中,只能算中等。而他兒子,比他都要遜幾個等級。連這件事的重點都沒搞清楚!等他致仕,華家後繼無人啊!

華墨喝口茶,徐徐的道:“我跟你說過,不要惹賈環。既然在東北角門處,想必看到的人不多,你把事情壓下去吧!”

華淳張張嘴,說不出話來。心中一口氣壓着,實在不甘心。但,他知道他父親當前目標是清除紀系,佔領其地盤。確實不想節外生枝,招惹賈環。

“父親,什麼都不做?”

華墨看看兒子的表情,話鋒一轉,道:“再派人到順天府府衙報案,就說家中的奴才被賈環的親衛打傷。帶着衙役,去賈府抓人。闖我們府上,總要付出些代價。”

“好嘞!”華淳的情緒頓時高漲,答應了一聲,告辭離開。

華墨搖搖頭,好心情全無。

他兒子完全沒有體會到他處理這件事的精髓、火候所在。賈環率親衛闖華府,將兒子新納的小妾搶走,他不做反應,不合適。反應過激,一樣不合適。

他一點反應不做,不是讓人看輕?傳出去,誰還怕他這個領班軍機大臣?

但,他確實不想節外生枝。他動用順天府府衙,去抓賈環的親衛,是留了餘地、顏面,相當於試探賈環。接下來,怎麼博弈,看賈環怎麼接招。

這只是表面的意思。他是用來迷惑賈環的:此事,就在這個框架內解決!

但是,他作為執政的宰輔,賈環這樣搞,他心裡一點意見都沒有?他是泥菩薩啊!

他確實無意於在短時間和賈環起衝突。接下來,他的目標是鞏固政治地盤。

昔年,賈環在武英殿上的表現,他非常忌憚。所以,他不會當出頭鳥,但若有機會,就別怪他,暗中推波助瀾,落井下石。而機會,很快就會出現。

他這兩層想法,只怕他兒子一層都沒體會到。

保定府,城外的一個小鎮中。爆竹聲在夜色中此起彼伏。新年將至。

四十多名周軍將士在小鎮的客棧中歇息。

小鎮上的客棧其實早就關門,留了一個夥計看門。被他們敲開門住宿,“不曾短你銀錢,如何不讓我們住?”

這些周軍將士,都是賈環帶着闖進華府的親衛。被賈環連夜安排出京,返回西域。前往吐火羅總督龐澤帳下效力。

親衛們在大廳里,各自就着冷酒啃着燒餅乾糧,心情頗有些鬱悶。

一名親衛道:“呸,那什麼賊鳥華大學士,害的勞資們大過年在路上啃乾糧。其他弟兄們在京里吃香的喝辣的!”

帶隊的高子重道:“喲呵,老牛,你還怪使君打發咱們出京,沒有在京城花花世界裡多待?”

“使君有使君的難處!我是心裡憋屈。使君在西域一言九鼎,說一不二!怎麼到京中,明明占理的事情,都要被人拿捏呢?不痛快!”

這話說的一干賈環的親衛都紛紛感慨起來。他們在西域跟着賈使君時,何曾受過這種鳥氣?刀山火海趟過去就是,好男兒皺什麼眉頭!

使君在京中,沒有在西域得志啊!

臘月三十日,賈府被順天府的衙役光顧了一次。賈環派賈芸和順天府的衙役交涉一番,打發他們回去。

事情做了,當然是認下。這沒什麼好推脫的。但親衛們畏罪潛逃了。這實在是愛莫能助!又隔着順天府和華府講講條件。要出結果,總得等年後去。

官面程序走到,年後隨時可以開啟。華淳雖然很不爽這個結果,但也無法催逼。要過年了。

正月初一,百官進宮,至皇極殿,朝賀天子。

這是慣例。不過,賈氏父子都沒有參加朝會。賈政丁憂未起複,賈環請假返京。賈蓉以正四品的勛貴身份參加。

正月初一時,天微微陰沉着。皇極殿中,百官三呼萬歲,又有進獻的新年賀詞。雍治天子聽了聽,二十年了,他該聽的好話都聽過,退朝去後宮裡見楊皇后、妃嬪們。

皇極殿中的百官陸陸續續的散去。退出皇極殿,穿過廣場,各自返回。新年之時,每個人臉上都是帶着笑容。

參與朝會的齊馳,跟着人流,獨自的緩步離開。他在地方任職近十年,他再站在這朝堂上,舊識已經不多。他內心中思忖着雍治天子的情況。

這是數月以來,雍治天子第一次出現在百官面前。而時年五十一歲的天子,已經非常的衰老。估計時日無多。這不得不令人思考啊!

齊馳正想着,就見五軍都督府左都督魏其候程哲被幾名官員簇擁着過來。

魏其候程哲冷笑一聲,道:“齊大帥在西域打的好勝仗,當真是高明。”

從官職上來說,如果算武將勛貴,魏其候確實算管着齊總督。畢竟,五軍都督府為國朝最高的統帥部。但從文臣的角度來說,大學士位比宰相。

當年,何大學士訓斥,魏其候連頂嘴都不敢。

而齊總督,預估會因漠北大勝,而封國公。並有很大的概率,因功升為大學士。

所以,魏其候的舉動很讓人費解。他並沒有訓斥、嘲諷、為難齊馳的資格。

齊馳莫名其妙,微微蹙眉,拱拱手,不卑不亢的道:“候爺這話,在下就聽不懂了!”說聽不懂,其實就是要解釋。

魏其候挑明他的怨氣在何處,道:“國朝開國勛貴子弟,並太宗朝後的勛貴子弟,在西域大戰中,近乎損失殆盡。你齊大帥一將功成萬骨枯!”

魏其候和齊馳言語交鋒時,路過的官員們,都豎起耳朵,放慢腳步。這於大家來說,是難得八卦機會。聽到這裡,吃瓜群眾們心中瞭然。難怪魏其候要發難。

西域大戰,自雍治十四年開始,由牛繼宗率軍出征,新舊武勛集團都派出了自己集團中最優秀的後輩。要子弟們博一個功名,後繼有人。

然而,至雍治二十年西域平定時,軍中的勛貴子弟還剩多少?就賈環麾下的團練軍中,有楊紀等十幾人。其餘,俱是白骨。西域真的是血戰啊!

然而,戰爭那有不死人的?關鍵是,這導致新舊武勛集團力量失衡。魏其候為新武勛集團的旗幟人物,他如何能不質問齊馳:你打的什麼狗屁仗?

齊馳臉上流露出感慨,傷感的神色,道:“侯爺,西域犧牲的將士,非是為我個人的榮譽、前途而死。而是為國家,為民族而死。我在北庭金滿,設立祭廟,讓將士們四時享受香火。碑文曰:”

吟誦道:“三年以來,在西域戰爭和反抗胡人壓迫中犧牲的大周英雄們永垂不朽。

三十年以來,在西域反抗胡人壓迫中犧牲的漢人英雄們永垂不朽。

由此上溯三百年,從那時起,為守衛西域、維護國家完整,爭取漢民自由、幸福,在歷次鬥爭中犧牲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好!”

“好!”

正在圍觀的幾十名官員頓時紛紛喝彩。

如此情景,魏其候還能說什麼?拂袖而去。

消息,隨後傳遍整個京中。碑文撰寫者,賈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