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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平三年,春風吹過北地。京西的山寺廟桃花盛開,大明宮中十里香雪海。勝景如畫。

勤政殿中,治平天子寧炎坐在御座上,聽着文華殿大學士賈環的奏報。

“今天下承平三年矣,而自永興年間,大學士齊馳改革以來,國力恢復,欣欣向榮。然國朝百年積弊,矛盾日積月累,至不得不改之境。臣賈環奏請改制。

改軍機處為政事堂。改五軍都督府為樞密院。改革六部官制,改革科舉,改革教育開民智,改革國子監,促移民,收各布政司的人事任免權,徵收商稅,減免農業稅。改良戶籍制度。提升百官俸祿,增加審計,促進文化發展…”

賈環的奏章,零零種種,約三十多條,近萬字。隨着,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讀出來,匯聚在大明宮勤政殿中的十幾名重臣們聚精會神的聽着。

這份在周史上被稱為治平改制讚譽極高的奏章,是一字可以影響到一個行業的興衰,可以影響到一個家族的起落。

坐在御座上的寧炎,時年十六歲。他經過賈環三年的教導,眼界大開。他雖然聽不大懂,卻彷彿看到一副巨大的畫卷在眼前展開:無數的農民、工人、商人匯聚成沸騰,洶湧的時代浪潮!

賈環讀完。身後的重臣們:名義上的執政宰輔殷鵬,大學士蔡宜,吏部尚書寧儒,戶部尚書胡璁,禮部尚書魏源質,左都御史李斯,內務府大臣寧澄,左都督北靜王水溶,征虜大將軍沈遷,金吾將軍張四水等人齊齊出列,躬身道:“臣等附議。”

寧炎抬手,朗聲道:“准奏。”

君臣奏對結束後,治平天子留下賈環,邀請老師到養心殿後的御花園中小酌,欣賞園中的湖光山色。

袁琪繼續擔任天子大伴,帶着太監和宮女們在亭中擺好酒菜,悄然退出來。

落座後,寧炎舉杯敬賈環,道:“先生,改制牽扯的如此之廣,如此之深。我都看不清未來會如何?”私下裡,沒講君臣之禮。只敘師生之情。

近來京中有流言,說先生和他母后有私情。簡直是無稽之談。他清楚的很。

賈環抿着柔軟可口的黃酒,笑着道:“安世,現在是一個狂飆突進的年代!歷史大勢如此,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將來,隨着生產力的發展,民智開啟,治理國家會越來越難。”

這還是一個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當天下百姓吃不飽飯時,讓他們能吃得飽飯,就是好朝廷。而等到生產力發展,百姓富足,就有別的需求。

比如,對居住環境的要求,對食品安全的要求,對受教育權力的要求,等等。

寧炎放下酒杯,點頭道:“所以,先生常講的是:群策群力。”

賈環笑一笑,“你如今十六歲,距離親政就在這一兩年。為百官加俸祿之事,你嘗試去做。”這是一個得名聲的事。

他不會像張居正那樣,放不下改革的成果!任何一個改革,必然會出現反覆,曲折。因為,只有吃過大虧,受到教育,才會選擇正確的路。

他有足夠的時間,允許出現反覆。他會允許天子執政,犯錯。

寧炎心中一振,道:“是,先生。”

賈環笑道:“自古以來,沒有規定說:天子必須到十八歲才親政。天子大婚之後即可。你這幾年,沒少和士英,熾兒在京中到處交遊,可有看中的姑娘?”

國朝的皇后,並無太嚴苛的規定,只要家世清白即可。當日,若是世族之女,會加分。因為,明朝的皇后,都是小家碧玉,結果無一個太后可稱懂政治。

提及此事,寧炎俊臉上微紅,哎哎的道:“學生不知先生準備何時將落兒妹妹出嫁?”

賈環微怔。隨即,笑着虛點着寧炎,“你小子。”

夏末秋初時,京城的暑氣漸漸的降下來。街道上的梧桐,都見黃色。午後之時,無憂堂的庭院中,蟬鳴聲不止。本以高難飽,徒勞恨費聲。

書房中,左副都御史宇文銳正向賈環彙報着他去西部和蜀地巡視的結果。有些話,奏章里不好說。

雅緻,富貴的書房中,賈環從書桌後走出來,在桌几待客,茶香裊裊。

宇文銳此時已是六十多歲,頭髮花白。他和賈府淵源極深。坐在交椅中,直言不諱的道:“賈相,地方上對改制頗多不適應。科舉改制,士林多有非議。至於,徵收商稅一事,各地民怨沸騰。”

賈環輕笑着,反問一句,“真的是民怨?而不是權貴之怨?”

宇文銳就笑了一下,拿起茶杯喝茶。治平改制,涉及的層面非常深。非三言兩語可以說清。

比如,將鴻臚寺升格,負責國家外交,翻譯等事務。將吏部擴增,稀釋吏部員外郎的權限。將戶部擴權,有預算,審計等職務。又有科舉改制,除經義外,開設明算、自然等科。現在吏員都需要國家考試才能上任。

到今日,已經實施近半年,各方面、各地方都在磨合,適應。改革,困難重重。

賈環微微倚在檀木交椅中,手指輕敲着扶手,神情堅毅的道:“思仰兄,當今之天下,非中土一地一國,有四海五洲,大國爭鋒。我輩當此之時,退不得啊!退一步,則子孫後代無立錐之地。

國朝的政務,到今日之態勢,不得不改。但凡改革,總是會損害一批人的利益。有怨言、雜音很正常。報紙上要正確的引導輿論。”

宇文銳笑呵呵的道:“賈相,引導輿論,這個問題,你要和蕭開之談。”

治平改制。通政司地位下降。只剩奏章存檔的功能。天下各地的奏章,直接對接六部、樞密院、政事堂。通政司唯獨管轄的真理報權力極大。自賈環出仕為相,其父賈政便卸任通政使。由蕭夢禎擔任通政使,兼任真理報主編,掌握天下喉舌。

賈環笑着道:“都察院也是有引導輿論責任的嘛!”

宇文銳笑着點頭。聊了幾句,想起一事,笑道:“賈相,下官回京這幾日,卻是聽到一事,天子鐘意賈相之女。賈相之意如何?”

賈環聽的一笑,“我也正犯愁着。兒孫自有兒孫福。隨落兒的心意吧!”

賈環和宇文銳見面時說的瀟洒。等晚上和妻妾們聊起此事時,就是鄭重得多。

無憂堂正房東,黛玉的院落中,燈火通明。布置的充滿着書香氣息的房間中,賈環正和妻子黛玉說著此事。紫鵑,襲人兩人在一旁侍奉着。

早秋之季,黛玉坐在窗下的椅中,拿着一卷李太白的詩集,和賈環一起隨意的翻着。

她穿着淺白色山水刺繡對襟褂子,身段婀娜,風姿明媚。那股書卷般幽雅的氣息更襯得她經歷離喪之後沉澱下來的超逸氣質。如同仙子謫凡。

黛玉沒忍住,細聲道:“環哥,落兒的婚事,你怎麼想的?”她只這一個女兒,疼愛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