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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畫面倒是熟悉又親切,想起當年裴恭措便是用一隻雞腿收服了雪球,花緬的唇角竟不由自主地綻出一抹笑意。

姬雲野拉起她的手一邊急匆匆向樓下行去,一邊自責道:“都怪我平日對雪球疏於管教,以致它缺少防人之心。碰到好人也就罷了,若碰上心懷不軌之人,它遲早會被人拐了去,說不定連小命都會丟掉。”

這話倒是說到了花緬心坎里,想到雪球當年便是死於被人下了毒的雞腿,她難免心有餘悸,琢磨着回宮以後一定要好好教育它一番,不知不覺便走出了樓船。

見姬雲野迎着裴恭措而去,她下意識地甩掉他的手,掃視一圈後指着不遠處隱藏在廣玉蘭樹後的一個長椅道:“我頭有點暈,去那裡坐一會,你快去快回。”

姬雲野見兩處相距不遠,便點了點頭道:“你先歇一會,我領了雪球就去找你。”

花緬只想儘快離開裴恭措的視線,隨口應了一聲便跑了開去。

由於步子邁得急了些,方到樹下,她便與一個急速奔跑的物體撞到了一起。被撞翻在地的同時她驚奇地發現,這個撞了自己的冒失鬼竟然是方才那隻自戀的雄孔雀。而更讓她驚奇的是,這隻雄孔雀並未立即離開,而是抖了抖身子,扭頭示意她騎到自己身上來。

花緬站起身來,見它身材尚算魁梧,拍了拍它寬闊的後背道:“想當年我可是一隻翱翔九天的鳳凰,那種自由飛翔的愜意還真是讓人懷念呢。等我和野哥哥幸福地走完這一世,再一一償還欠下的情債,我便回去好好體會體會那種久違的感覺。今日既然你盛情相邀,那我便卻之不恭了。”她說著便跨坐到了它的背上。

孔雀撲扇着翅膀騰空而起,載着她如同一朵綺麗的彩雲般在碧湖藍天間翱翔了起來。

這片靈動的彩雲很快便吸引了眾人的視線,周圍頓時爆發出歡快議論的嘈雜之聲。此刻姬雲野正抱了雪球準備去找花緬,人們的驚訝、驚嘆與驚呼將他的目光拉向了天空。

當花緬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時,他險些驚掉下巴,一時竟不知該做何舉動。

裴恭措則興緻盎然地仰頭看着天上的那個活寶,唇角的笑意一直盪入眼底。他在韓征耳邊說了句什麼,韓征便領命去了。

花緬沒想到自己的舉動會引來人群的騷動,她突然意識到裴恭措一定也在人群中看着自己,於是連忙拍了拍孔雀道:“喂,快放我下去。”

然而孔雀不但沒有將她放下去,反而拍拍翅膀飛離了聽心湖。

花緬心中大呼不妙,這隻孔雀該不會想綁架自己吧?可它綁架自己之後做什麼呢?難不成做壓寨夫人?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只得威脅道:“你再不把我送回去,我就跳下去了。”

孔雀並不理會,依然頭也不回地朝前飛去。花緬不由往下看去,這個高度除了任由它擺布以外她別無選擇。因此她得出了一個結論:這世上不光人不可靠,就連鳥都不能輕信了。

眼見花緬被只鳥擄了去,姬雲野情急之下放出了信號彈。不多時他身邊便聚集了一群暗衛,在他的一番吩咐下,他們很快又四散而去。

但凡目睹了這一離奇事件的人無不為他們今日所見而心花怒放,因為他們枯燥的生活將因此而增加一些可供反覆咀嚼的談資。

眼光敏銳的已經猜出了這被劫者和救人者的身份,就是不知這劫人的是何方神聖,竟能想出這麼一招,着實讓人意外。

孔雀消失在眾人視線中後很快便降落在了一個山頭上。它把花緬放下後自顧自地時而信步而行,時而抖翅扭臀,時而以喙梳理羽毛,全然無視花緬的存在,讓她很是費解它的舉動。

她看了看四周陡峭的山崖,唯一的解釋便是,方才自己撞了它,它便用一種迂迴的方法把自己放在這裡施以小懲。

這麼說來,鳥類的心胸比人類的可狹小多了。以後再不敢得罪鳥兒了。

卻在這時,山下傳來一陣馬嘶聲。花緬連忙奔至崖邊探頭看去,便見兩個少年正收僵立馬仰頭朝她看來。待看清來人,她心頭突地一跳,慌忙閃了進去。

山下沉寂片刻後傳來了裴恭措滿是戲謔的聲音:“要不要我上去把你救下來啊?”

這一刻,花緬突然福至心靈地意識到這很可能是裴恭措搗的鬼,於是再次奔至崖邊,怒聲質問道:“是不是你讓這鳥戲弄我的?”

裴恭措一臉無辜地道:“我們認識嗎?我為什麼要戲弄你?”

花緬一愣:“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剛巧被我的侍衛看到了而已。”

花緬指着他旁邊的韓征道:“是他嗎?”

裴恭措搖了搖頭,然後朝着遠處揚聲喚道:“江忍,過來。”

江忍?這名字怎麼那麼熟悉?花緬順着他的視線看向道旁的一棵大樹,便見樹上躍下一個身着黑色錦衣的男子。男子行至裴恭措身邊聽他說了句什麼便抬頭朝她看來。

看清他面容的一剎那,花緬的心潮不受控制地翻湧起來,眼淚便毫無徵兆地滾落了下來。她張了張嘴,那兩個呼之欲出的字在口中打了一個轉又咽了回去。

裴恭措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頭,斂了戲謔的神情道:“我再問你一次,要不要我救你下來?”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不相識,他們這一世便不會有孽緣;不相識,花巽也就不會因她而英年早逝。

花緬倔強地搖了搖頭道:“不要!”

裴恭措凝目注視了她片刻,然後撥轉馬頭揚鞭而去。韓征緊隨其後跟了上去。花巽則與她對視了良久方重新回到樹上。

花緬高聲道:“喂!你怎麼不跟他們一起走,一個人待在樹上做什麼?”

花巽懶洋洋地道:“我不叫‘喂’。”

花緬因他這句熟悉的開場白而心頭一暖,卻又難掩酸意,眼淚再次不爭氣地滑落下來。她深吸一口氣,待情緒平復了方道:“好吧江忍,你留在這裡做什麼?”

花巽打了個呵欠道:“看你怎麼下來啊。”

“如果我下不去呢?”

“那我就等到你求我救你下來。”

“如果我不求你呢?”

“那我就等到有人救你下來。”

“如果沒有人救我下去呢?”

“……”

“你為什麼不主動救我呢?”

“……”

“英雄救美時難道非要等到美人開口相求才會救她嗎?”

“……這麼說來倒是我們的不是了?”

“好像是。”

“明明是你不要我們救的。”

“……我現在改變主意了。”反正裴恭措已經走了,她也無需再避諱。

花巽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從樹上一躍而下,自腰上取下鉤繩和匕首,藉助凸出的岩石一路攀援而上。

到得花緬身邊,他將繩索繫於她的腰上,準備讓她攀繩而下。

花緬不無感慨地道:“你出門還帶着鉤繩,想得可真夠周全啊。”

花巽繫繩索的動作一頓,然後繼續。

他的反應讓花緬心中一陣狐疑,她不由盯着他看了半晌,總覺得他的神色帶了些閃躲。一個念頭油然而生。莫非她今日的這番遭遇是裴恭措設計的?可他們素昧平生,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最終她想得頭都大了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得將此歸咎為孔雀的報復,而他們出手搭救不過是見義勇為罷了。

她轉頭看了看那隻悠然自得的孔雀,不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趁它不備飛起一腳便踹在了它的屁股上。下一刻,那隻傲慢的孔雀吃痛向前沖了出去,卻因收不住腳而跌出了懸崖,它狼狽地撲騰了幾下翅膀,才在半山處振翅飛了起來。

花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半晌才道:“小丫頭氣性不小啊。”

花緬“哼”了一聲道:“這就是欺負我的下場。”

花巽聞言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顫。

方一下到山下,姬雲野便帶人找了來。儘管花緬安然無事,他卻仍是心有餘悸,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切不可再輕易相信任何人和動物,並同時把雪球也教育了一番。

望着姬雲野和花緬離去的背影,花巽不由嘀咕道:“這小丫頭的確很有姿色,可怎麼看都是一個小女孩啊。難道現在流行戀童癖?”

回到宮裡,他們今天的事迹已經傳到了皇后耳中,是以還未進水華宮,姬雲野便被皇后叫去了坤寧宮。

詢問了來龍去脈後,皇后語重心長地道:“你們出宮去玩母后並不反對,但切不可太過招搖。你今日為了緬兒當眾動用皇家暗衛,這事實為不妥。”

姬雲野心道,皇家暗衛本就是聽憑皇上和太子差遣的,母后所說的不妥,恐怕在於“為了緬兒”和“當眾”上,看來緬兒的擔心不無道理。他於是恭敬地道:“母后教訓得是,孩兒知錯。”

皇后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我已讓人將茯苓送去了水華宮,表面上跟秋棠和宛陶一樣,只你心裡明白便好。”

姬雲野先是一愣,繼而靦腆一笑道:“母后費心了,孩兒告退。”轉身退下的瞬間,笑容已然被冷厲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