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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彩隨風緩緩移動着,遮住空中那輪太陽的同時,也給澗谷中增添了幾分水汽。

邵珩幾人雖然沒有駕雲,但下降速度比之先前上山時並沒有慢上幾分。

下方深澗已可見底,而頭頂那雲漂移開之後,澗谷之內卻也未見得幾分光明。

那高空的陽光如一道斜斜的光束輕輕打下,點點浮塵在那光束之中清晰可見,愈發顯得澗谷之中幽森。

頭頂上方是一副哆哆嗦嗦樣子的玄英,在邵珩腳底踏上平實的土壤時,忽然身軀一震,頓了頓方才恢復了平靜。

因前幾人落地後均開始觀察四周情景,並未在意,而上方雲掌柜也心思大半在鄒大先生身上,所以才沒有人發覺了邵珩方才落地時的異樣。

“噗、噗”兩聲,是玄英和雲掌柜一先一後雙足踏在微微潮濕的泥土上的聲音。

雲掌柜含笑越過邵珩,匆匆走向鄒大先生身邊。

邵珩冷冷地看了玄英一眼後,也朝前走去,是以也無人發覺他眼底藏着的一絲喜意。

澗谷深處因光線被兩遍高聳的峭壁遮掩了大半,常年水汽蒸騰,空氣中本就潮濕。邵珩走在地上,只覺足下傳來微微凹陷的感受,低頭一看,四周多低矮灌木,雖也有草木,但到底均不是琪花瑤草等靈氣之物,枝幹、葉片的顏色也多深褐色。

前方傳來輕微的水流聲,雲掌柜已走到鄒大先生旁邊低聲道:“大先生,那孽畜是否就在前面?”

鄒大先生目光中警惕中含着興奮,點了點頭。

他們此前並未如此深入澗谷,從上方觀察澗谷形貌時知道沿着路再走一段距離,便有一個不小的水潭,那雙頭狍風鴞便多在水潭附近棲息,而那七生鳳鳴花便長在水潭中心的一塊紅色孤石之上。

而邵珩方才沿着石壁攀下時也察覺到此地地形極為崎嶇,若是前方並無其他通道的話,那麼進出這個澗谷的方式,就是上方這一條路。

“先生,是否在此布陣,由小女子去將那孽畜引來?”柳三娘也壓低了聲音道。

鄒大先生先是不語,後突然“哈哈”大笑道:“天助我也!”

雲掌柜面色急速變幻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大先生?”

“那孽畜雖棲息在那水潭附近,但每日里也會出去覓食。我們來得湊巧,此刻水潭周圍並無那孽畜動靜!”鄒大先生顯然十分滿意。

“那好,我們這就去取了那花果離開這裡吧?”柳三娘大喜之下脫口道。

邵珩聞言眉頭不自覺一皺:“若如此順利,我卻如何下手?且慢,那七生鳳鳴花花葉無毒而果含劇毒,方才柳三娘卻說取了花、果?莫非雲來閣的人並不知曉此事?”

實際上邵珩猜得不錯,那雲來閣背後之人確實與星羅宗有些牽扯,而星羅宗手中能拿到《幽幻錄》殘典的人,因典籍殘破不全,對這七生鳳鳴花也不過一知半解,根本沒有邵珩知道得那麼清楚。

適才柳三娘脫口而出,加上雲掌柜那一瞬間流露嚴厲的眼神,邵珩微微低頭輕輕搖着摺扇,輕佻公子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星光。

“咳!”雲掌柜重重咳嗽了一聲,制止了柳三娘的失態,緩緩道:“直接動手,怕是不行。”

“不錯,那孽畜最為狡詐,在那草木之上留下了氣息。一旦有人靠近觸碰到,它便會立即感知到。此地只有空中這一條出口,若我們離開時被它堵了個正着,那我們所有人都別想離開此地。”鄒大先生晃了晃頭,語含殺氣地說:“我們先進去埋伏布陣,待我殺了那孽畜,才可動手。”

既已知那雙頭狍風鴞不在前方,幾人迅速以御風之術往前,甚至掩蓋了身後下來時的痕迹。

那水潭顏色呈墨綠,風過處只泛起一小縷漣漪,怕是潭水極深。

那赤色孤石極為顯眼,就在水潭正中心,其上只一株草,草色嫩綠,葉分七片,只最上面一片葉子最為嬌小,似剛剛舒展開來,而草的頂端,一粒花骨朵正似乎在極緩慢地悄然綻放中,而已漸漸張開的兩片細長花瓣就如鳳凰之尾,在澗谷之中輕輕搖擺着。

邵珩眼前一亮:七生鳳鳴花!沒想到遇到的竟是已開敗六次、正欲第七次開放的七生鳳鳴花。

如此一來,邵珩需在其開花之後,果實結出之前拿到此花,否則一旦結果,果實劇毒無用,此花也將就此枯竭。

其餘之人見到那七生鳳鳴花的表現也各有異常,甄甲子三人雖不知此花底細,但云掌柜掩藏得很好,卻經不住柳三娘經驗稍遜表露了幾分。

而鄒大先生不知是對此花不以為意,還是對他們這些其他人不屑一顧,下來之後竟也沒怎麼掩藏神色。

柳緋君只覺微微蹊蹺,甄甲子這陰沉之人卻覺出此花不凡,猜到先前一切不過是雲來閣託詞。

至於摩山夫人,邵珩觀她更多的注意力則在於那雙頭狍風鴞的蹤跡。

果然,就聽摩山夫人道:“果然有雙頭狍風鴞的蹤跡,鄒大先生、雲掌柜,我們該如何行事?”

雲掌柜看了鄒大先生一眼,開口道:“請諸位取出陣旗,與我一起布下南煞金剛陣。此陣易進難出,更有南煞離火對敵,只不過需諸位於陣旗中輸入真氣相助。”

幾人循着天上南斗六星之勢紛紛站位,邵珩隔空取出陣旗,在掌心把玩了一下,嘴角噙着漫不經心的笑意晙了雲掌柜一眼,在其反應過來之前移開了目光,左手袖子一抖,似飛出一物,卻瞬間落地不見。

澗谷之中,六點銀芒一閃,彷彿空氣中有水波微微晃動,一切又回復平靜。

深深谷中,山風幽幽吹過,那頭頂一線藍天彷彿絕世女子的眼眸,邵珩收斂着氣息,靜靜等待着。

鄒大先生和柳三娘不知隱沒在何處,澗谷之中已無任何生人經過過的痕迹,那七生鳳鳴花正一點一點的綻放着,漸漸發出美麗的七色光芒,如上方籠罩着一小彎彩虹。

邵珩收回目光,看到掌心一桿銀色陣旗正滴溜溜轉動着時,嘴角嘲諷一笑旋即隱沒不見。

雲掌柜等人估計待那七生鳳鳴花完全開花之後,那雙頭狍風鴞才會歸來,是以雲來閣三人倒還算放鬆。

不過,邵珩卻知道,那妖獸定會在花未開足之前到來。

果然,當那七生鳳鳴花開了一半的時候,眾人頭頂突然傳來一聲嘶吼。

天空中由遠及近出現了一個黑點,黑點越來越大,在峭壁之間極為輕鬆地來回跳躍而下,甚至時不時滑翔一段距離。

邵珩眼睛微眯,將那雙頭狍風鴞看得一清二楚:此獸身如牛,頭似虎,爪類雕,身體兩側亦有翅膀,雖大小不足以如鳥類一般飛翔,但那翅膀扇動時所發出的尖利風聲,也不可對此小覷。

雙頭狍風鴞,顧名思義,自然是有兩個腦袋,頭頂又各有一對尖銳彎角。

那妖獸落下時,其中一頭利齒森森,正血淋淋地咬着一物。

忽然,雙頭狍風鴞在上方展開雙翅,從峭壁一頭跳躍到另一頭,邵珩忽然發現那妖獸腋下靠近翅膀的地方有些異樣,仔細一看心中生出寒意:這妖獸除了脖子上兩隻腦袋、四隻眼睛外,竟在兩邊腋下還各自生有一隻眼睛,不僅令人心中發寒,若爭鬥之時從任何一個側面攻擊它,怕也會被第一時間發現。

難怪摩山夫人的夫君身為金丹修士,竟死於這兇殘妖獸之口。

“不好!”忽然,陣法之內有人極輕地呼了一聲。

邵珩面色一變,就見那雙頭狍風鴞的口中之物從空中急速落下,瞬間先於雙頭狍風鴞墜入南煞金剛陣之中。

陣法輕輕一晃,那被雙頭狍風鴞獵來的野獸“啪”地一下墜落在地上,點點血跡慢慢在地面上散開。

然而,在上方雙頭狍風鴞的眼中,卻是自己往“家”中丟下的獵物,突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見了。並且,它同時察覺到了周圍一絲異樣,雙爪猛地往山壁一抓,立在半空之中,兩個腦袋、六隻眼睛微微轉動着,警惕地觀察周圍情景。

“嗬嗬!”尖銳的利齒之間,腥臭涎液一絲絲垂下,雙頭狍風鴞四肢牢牢攀附在山壁之上,翅膀微微扇動着,一點一點地小心靠近。

邵珩等人屏息以待,卻見它在陣法之外停步不前。

鄒大先生冷哼一聲,罵了句什麼,然後對身旁的柳三娘低低說了幾句。

柳三娘臉色微白,點了點頭,移動到了陣法中心,抬頭看了眼那猙獰妖獸,目光中閃過厭惡。

邵珩正猜測此女要做什麼,就見她從高聳的胸部之間取出一個小瓷瓶,極快速地拔開塞子。

邵珩目光一閃,就見那原本停在陣法之外的雙頭狍風鴞突然身軀一顫,似受到了什麼刺激六隻眼睛瞬間發紅,四肢極為焦躁地在地上撥弄了一二。

柳三娘見雙頭狍風鴞雖然有些動靜,但始終徘徊在陣法之外,只時不時嘶吼着發泄着狂怒,心中一狠,將手中的小瓷瓶整個倒轉過來,任由裡面液體滴落土壤之中。

果然,此舉更加大大刺激了雙頭狍風鴞,它似再也忍耐不住,雙頭同時仰天嘶吼着,隨即雙翅一振,沖入了南煞金剛陣的範圍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