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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輕道人眉清目秀,眉宇間隱有正氣,身上道服雖然有些破舊,但十分乾淨清爽。除了方才與胖大嬸拉扯時留下的褶皺和微歪的巾帽,若給他再加上幾根雪白的鬍鬚,乍一看還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

兩個絕世美人同時盯着自己是什麼感受?

年輕道人似乎沒有任何受寵若驚的樣子,反倒在寧青筠那冷冷的目光下瑟縮了一下,而後又覺得自己這樣不好,努力端正表情道:“小道姓陳名仙,字泰臣。不好意思,方才只是開個玩笑。這位姑娘,冒昧問一句你的生辰八字是何?”

陳泰臣努力將自己視線從寧青筠臉上拽回,正色看着蕭毓問道。

蕭毓反倒氣笑了,露出臉頰上淺淺的酒窩說:“這位道長,你是要強買強賣么?”

“什麼?”陳泰臣表情一呆。

“你是算命的?”蕭毓指着他手中招魂幡,那上面六個大字清晰無比。

陳泰臣勉強點了點頭:“是。”

“你想幫我算命?”蕭毓又問。

“……是。”陳泰臣心想,不然我攔你作甚?

“可我不算命。”蕭毓笑盈盈說完這句話,轉身拉着寧青筠就要繞過陳泰臣。

陳泰臣神情一急,就要繼續阻攔,哪知身前卻擋了一個如勁竹般挺拔的身影。

邵珩表情還算溫和,眼神卻露出幾分犀利,語含警告:“這位……陳道長,莫做糾纏。”

陳泰臣看見邵珩,面上又是一怔,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口中喃喃道:“奇怪……奇怪……”

邵珩見他語無倫次,又呆在原地,以為他不再多做糾纏,便繼續跟着蕭毓離開了。

哪知走不了一會,邵珩就感覺到背後有人直衝自己等人而來,無需回頭他也知道依舊是方才那個奇奇怪怪的年輕道長。

邵珩心頭微微不耐,腳下一錯就打算攔住對方,哪知那道人如游魚一般左右一扭,從旁處穿過。

邵珩皺眉,伸手迅疾如電就欲拉那道人胳膊,竟依舊被莫名其妙地閃避開了。

陳泰臣轉身再次站在蕭毓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開口道:“你也把我當成騙子?”

“……你到底想幹什麼?”蕭毓臉色微沉,邵珩和歐陽楠緊隨而上,以一種異樣的眼光看着陳泰臣。

歐陽楠暗地裡傳音道:“看走眼了,這人不是普通人。”

邵珩微微點頭,心生警惕:他兩次出手都被對方莫名其妙化解,對方自然應是修道之人。

他兩次攔住自己等人,一心追問蕭毓,不知道到底有什麼目的。

陳泰臣似乎沒有察覺到邵珩、歐陽楠等人的敵意,自顧自地道:“……我從未見過你這般的命象。姑娘你看……”

說著,他抖了抖自己的招魂幡,亮出那六個語氣狂放的大字。

“知天知地知命?好大的口氣!”蕭毓冷笑。

“不錯,小道修為尚淺,這六個字確實還擔當不起,不過家師遺物自不能蒙塵。不過,小道雖然當不起這六字,但卻比家師多了一個毛病。那就是看見奇怪的、新鮮的、異於常人的命格,非得弄個清清楚楚。不然就會日日夜夜掛心於此,食不下睡不着……”

“你意思是我命格與別人不同,你就要算個明白?”蕭毓杏眼微眯。

邵珩則冷笑一聲:“無稽之談。”“姑娘好心腸,不過小小算上一卦,就可解我未來三月之憂。”陳泰臣拱手道。

“有病就去治,姑娘可不慣着你這毛病。”

若在平時,蕭毓與他算上一卦也不無不可,但不知為何,蕭毓今日心中有些不安,壓根不想與此人再多做糾纏,丟下一句話就走。

邵珩與歐陽楠一左一右站着,擋住陳泰臣的所有方向,對方再有手段,也不可能當面從他們眼皮底下繞過去。

眼見蕭毓與寧青筠越走越遠,陳泰臣終於急了,大喊道:“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

此言一出,蕭毓心中轟然一響,極緩慢地回過身,周圍人潮流過,如時光遠去。

邵珩察覺到蕭毓的停步,腦海中閃過那日在樹下目含憂傷的蕭毓所說的話:“邵珩,我想找一個人……”

幾度生死相伴,邵珩幾乎忘記了自己當日還曾許下的諾言,忘記了有那樣一個人。

察覺到蕭毓的異樣的邵珩,酸澀、嫉妒在這一瞬間湧上心頭。

歐陽楠不明所以,厲聲道:“你要做什麼?”

陳泰臣被他喝的退了一步,但看見那少女回過身來,怔怔地看着自己,心知自己說中了,既驚訝又感嘆:“……你果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此言一出,蕭毓臉色唰的一片慘白。

若說之前邵珩還在嫉妒,聽到陳泰臣的話後只覺一片荒誕。

然而,他看着蕭毓的臉,看着她緊緊咬住自己下唇,沒有一絲血色,眼神飄忽得如外頭的風雪,卻無法像歐陽楠那樣斥責對方胡說八道。

陳泰臣還在說:“世間輪迴皆有定數,輪迴之後前塵盡忘,你卻生而知之,根本是有人逆天而行才會有此可能。可這世上……怎麼可能還有有人有此能力?”

邵珩看見蕭毓眼神變了變,緩緩走近陳泰臣,與自己分明近在咫尺,卻沒有一個眼神看向自己。

他聽見她問:“……你說什麼?你意思是……人為?”

蕭毓問的不太清楚,但陳泰臣卻聽明白了:“是……不過……”

得到答案的那時,邵珩看見蕭毓黑白分明的杏眼中閃過無數情緒,有恨有痛有傷心有絕望,直到她抬眼看着自己,方才微微一停。

空氣冷如刀鋒,吸入肺中有些生疼。

邵珩看見她的瞳孔中印着自己倒映,飄飄忽忽看不清楚。

蕭毓的眼中彷彿看着兩個人,透過自己望向自己不知道的地方。

邵珩與蕭毓雙目對視,突然開口問陳泰臣:“他在哪?”

這幾人總不按理出牌,讓陳泰臣今日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什麼?”

“你方才說知道她想找的人的下落,告訴她。”邵珩說這句話的時候,蕭毓眼神一顫,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眶裡晶瑩一片。

一旁陳泰臣拍了拍腦袋:“我光看面相哪能知道,當然要算上一卦才可以啊。不然你們等着,待我開個天眼。我還沒弄明白這位姑娘到底來自哪裡呢!等着,等着。”

說著陳泰臣把招魂幡夾在腋下,雙手掐指連點,閉着眼睛口中嘰里咕嚕地念着什麼法咒,怎麼看怎麼像一個騙子。

蕭毓卻突然倒退幾步,深深地看了邵珩一眼,突然間御劍而起,彩光涌動消失在人群。

“毓兒!”寧青筠脫口而出,清冷的臉上閃過焦急之色,轉頭死死盯着邵珩:“你……你為什麼不去?”

邵珩垂首站在原地,抬眼看了她一眼。

寧青筠心中一顫,所有話都被邵珩的眼神攔回了腹中。

陳泰臣似乎是作法完畢,終於睜開了眼睛,不過卻沒看見蕭毓的身影,口中道:“奇怪,人哪去了?”

一邊說著,一邊左右看了看,正巧看到邵珩那好似北風般寒冽的目光,立即慘叫了一聲:“卧槽!瞎了老子的眼!”

陳泰臣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幾乎站立不住。

邵珩厭惡地看了他一眼,天機劍從背後如黑龍般游出,駭了歐陽楠一大跳:“邵兄,這人雖可惡但罪不至死啊!”

哪知邵珩看都沒看歐陽楠一眼,與蕭毓一樣化作一道劍光,消失在人群之中。

陳泰臣眼中淚水直流,還沒睜眼就被一柔軟的手緊緊握住了胳膊。

寧青筠死死拉住他:“你到底是誰?不說清楚你今日就別想走了!”

陳泰臣眼睛酸痛不已,自然掙扎不開,心中後悔自己今日出門沒看黃曆,接連兩次被人撕扯,雖然第二次是個大美人,但大美人手上動作可不輕啊。

“我……我就一個算卦的……”陳泰臣弱弱地開口。

歐陽楠眼見鬧劇一場,嘆氣地跺了跺腳:“你……你欺世盜名也就算了,怎麼能胡說八道上官妹妹什麼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呢!”

陳泰臣微微睜開眼睛,據理力爭道:“什麼欺世盜名?什麼胡說八道?你才是什麼都不知道呢?什麼上官,我雖未得知她生辰八字,但看她面相也看得出她肯定不是姓上官!”

寧青筠心中一個咯噔: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他所說的到底是真是假還是只是歪打正着?

就在這時,不遠處有一沉穩的聲音傳來:“發生了什麼事?我剛才看見邵師弟的飛劍從這裡離開了?”

“沈兄!”歐陽楠上前一步解釋了情況,沈元希一邊聽一邊皺眉。

陳泰臣再次微微抬眼,看到一襲紫色道袍、丰神俊朗的沈元希,心神俱震,立即又慘叫了一聲,手上一個動作,架起招魂幡拔腿就跑。

寧青筠手中一空,駭然地發現對方竟掙脫了自己的桎梏,不一會就消失了。

沈元希臉色微沉,若有所思地看着陳泰臣方才所在的位置,心道:“誤打誤撞倒是讓邵師弟避過了一劫,但是……是吉是凶……還未可知……”

……

陳泰臣擺脫了寧青筠等人後,獨自在一個偏僻院落的角落裡蹲着,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口中念念有詞:“我的媽呀!果然師父說不能隨意開天眼,我這是要瞎啊!”

說著,他微微鬆開手,露出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眼角甚至也有血色,看起來極為恐怖。

“雖然天眼沒有看見那姑娘,但是……那兩位……那兩位……這怎麼可能?”陳泰臣面止不住的驚駭:“吾命休矣!吾命休矣!”

突然,他臉上表情又是一動:“莫非是那位重新出山了?哎呀!”陳泰臣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後悔不已道:“我跑什麼啊?被當成騙子揍一頓總好過日後死無全屍啊!抱着那兩位大腿,總還有一條活路啊!”

陳泰臣一臉懊喪、垂頭喪氣地坐在角落裡,懷中抱着那桿招魂幡,其上那行小字之中似有光芒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