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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天游峰瀑布下驚鴻般的重逢,邵珩一顆心都系在蕭毓身上。無論是之後在存微山一同度過的修鍊時光,還是這段時間以來驚心動魄的幾度生死,都點點滴滴,化作情深。

星辰緩緩西移,灕江水面上也開始有些裊裊霧氣,在夜色中顯得朦朦朧朧。

邵珩覺得自己的手有些微微僵硬,這才發覺自己的手恰巧握在蕭毓纖腰之處。

掌下隔着薄薄的衣服,感受着柔軟溫暖的觸覺,邵珩覺得自己背後好像在微微出汗。尤其是當他腦海中不自覺地想起傍晚時所看見的蕭毓的身體,更令他此刻有些坐立不安,呼吸微微加重了幾分。

雖然之前他也曾親吻芳澤,那時的美妙自是無可言述,不過當時是自己一時衝動下之舉,眼下的邵珩面對心愛的女子,卻依舊不過是初嘗情識而小心翼翼的毛頭小子,既想更靠近,又不知如何是好。

過了一會,邵珩終於鼓足了勇氣,先將下巴抵住蕭毓光潔的額頭,如嘆息般說道:“毓兒。”

“嗯?什麼?”蕭毓似在想着其他事情,雖然感覺到邵珩的靠近,但並未發覺他的意圖。

邵珩緩緩挪了挪位置,心“砰砰”跳着,腦中閃過蕭毓或嬌羞或惱怒的樣子、那落日餘暉下少女發上落下的水滴,還有少女流光溢彩的明眸,一向清晰明亮的鳳目中浮起一絲情意。

雙唇下移,將吻淺淺落在蕭毓的額角、眼角,邵珩捧起蕭毓的臉頰,目光溫柔地掃過她那彎彎的眉眼和嫣紅如花瓣的嘴唇,在蕭毓既驚訝又羞澀的目光中低下頭去。

就在雙唇即將觸碰的時候,蕭毓突然開口,聲音微顫似乎帶着羞意,語氣卻有些鄭重:“邵珩,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邵珩停了動作,這一停先前那衝動盡數消失,看着近在咫尺的嬌顏,腦子有些發懵:“什麼?”

“我好像聽到……那邊有女人的哭聲。”蕭毓伸手指了指邵珩背後的方向。

邵珩心跳漸漸緩了下來,聽出蕭毓是認真的,心中失落的同時也側耳聽了聽,果然察覺背後某處地方有些異樣。

想到之前種種事情,邵珩不得不警惕起來。

若萬一有魔道之人或那神秘人的同夥,只怕會對他們三人不利,尤其是被他拋在腦後的沈師兄此刻正獨自一人。

一想到此,邵珩為方才自己沉溺於溫柔鄉的行為狠狠汗顏了一把。

“沈師兄是為救自己和毓兒受的傷,你卻總是見色忘友,實在是不該!”邵珩心底暗暗罵了自己一句。

只是想到剛才的情景,邵珩還是有些遺憾。

不過此時遠處那聲音愈發清晰,邵珩還是收斂心神道:“我過去看看,你先回師兄處。”

“不行,我和你一起去。”蕭毓拒絕道。

邵珩猶豫了一下,心中既有些擔憂落單的沈元希,又怕蕭毓一人回去時出什麼狀況。

蕭毓看出了他的猶豫之處,便說:“那邊不知是何情景,你一人前往太過冒險。你放心,你的沈師兄可不是一般人,存微山‘永’字輩第一人可不是說著玩的。”

邵珩短短斟酌了片刻道:“好。”

天機劍握在手中,邵珩牽起蕭毓的手,整個人將她護在身後,朝異動之處移動着。

走在他背後的蕭毓面上仍有些許紅暈,被邵珩嘴唇拂過的肌膚有些微微發燙。

她看着眼前修長挺拔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恍惚,心裡既甜又酸,喜悅中卻夾雜着不安,下意識地反握緊邵珩的手。

紫煙羅紗遮掩住兩人的氣息和身影,小心謹慎地朝聲音來援處尋去。

走了一段距離後,那聲音從似有若無到清晰可聞。

那是一個女子飽含痛楚的聲音,斷斷續續。

分明凄厲,卻似乎那女子已幾乎沒有力氣,聲音十分低微。

但再低微,依舊會被修道之人察覺。

而另一方面,還有另一男子帶着喘息的說話聲。

邵珩此時也察覺了不對,前方傳來的聲音十分曖昧且帶着情慾,分明是一男一女趁着夜黑風高、四下無人在野外行那事。

明白了這個之後,再聽那女子聲音,邵珩頓時更覺尷尬,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偷偷瞥了眼一旁的蕭毓,見少女面上亦有薄怒,便打算開口和蕭毓離開。

哪知蕭毓卻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一副側耳傾聽的姿態。

邵珩心裡微窘,有些驚訝地看着蕭毓,暗想:毓兒怎麼還聽上了……呸呸,怕是她天真懵懂不知道吧,這如何是好?我該怎麼和她說?

蕭毓似乎感覺到了邵珩怪異的目光,微微瞪了他一眼,傳音道:“你仔細聽聽,是陰陽宗的人。”

邵珩聞言心中一凜,知曉自己是先入為主誤會了。

此地遠離城鎮,如何會有普通人在此行魚水之歡,他一時疏忽竟沒察覺前面那男子的聲音十分熟悉。

邵珩頓時排除雜念,與蕭毓愈發靠近了幾步,透過重重樹影,看清了前面那對男女的情景。

與此同時,邵珩終於有些驚駭地發現,前方那男子竟是之前前往笑浪山莊擄人勒索丹藥的玉面書生孫逸之!

而更令他驚訝的是,原本以為那女子是孫逸之擄來的無辜女子,卻沒想到竟是陰陽宗另一名女子,之前曾交過手並令自己和千機派的王樂師兄吃盡苦頭的幻魅兒!

邵珩一方面心中暗暗後怕,敵人都是金丹期魔修,好巧不巧出現在附近,若之前沒有察覺,萬一狹路相逢只怕自己三人都要遭殃;另一方面,邵珩卻也發覺那孫逸之和幻魅兒亦有些與之前不同。

按說他與蕭毓先前在河邊絮絮說了時間不短的話,以對方金丹修為竟毫無察覺,反倒是他們先發覺了不對。

不過,邵珩側耳仔細聽了一會兒,便知曉了其中大概緣由。

原來,幻魅兒十餘天之前被清陽道長所傷,又以自損功法的秘術方才逃脫,修為直接倒退幾乎快要碎丹。魔宗之人向來爾虞我詐,幻魅兒擔心自己被乘人之危,故而躲在這荒郊野嶺之外獨自療傷,並未與同門或其他魔道之人匯合。

而孫逸之則是在泉漓湖畔,遭到清陽道長等人的攻擊時,被同門的“無雙公子”白無雙莫名偷襲之後受傷跌入湖中,又被湖中暗流吸入,幾乎是脫了一層皮才剛逃脫出來沒多久,傷勢十分嚴重,急需療傷。

孫逸之出身陰陽宗,受本命功法限制,傷勢嚴重時必須有女子在旁,行採補之法方可延緩傷勢,否則甚至會引起功法反噬。

而女子修為越高越佳,其中處子最為適合。

只是,這荒郊野嶺哪有女子,就連普通村婦都沒有一個。

就在孫逸之絕望之際,卻偏偏碰巧遇到了在此養傷的幻魅兒。

兩人之間,孫逸之傷勢雖然不輕,但對付快要碎丹的幻魅兒仍是綽綽有餘。

於是,後來的事,便如邵珩猜測的那樣,孫逸之抓住了幻魅兒這根救命稻草,不顧同門之誼,大行採補之術,將之折磨得死去活來。

此刻,聽着幻魅兒那愈發輕微的聲音,邵珩猜測只怕她已堅持不了多久了。

“我的親親好魅兒,你為何如此看着我。”孫逸之嗓音微啞,帶着他那特殊的慵懶,語氣分明溫柔,卻令邵珩心中作嘔。

“唉,魅兒,魅兒。”孫逸之伸出手輕撫着幻魅兒那蒼白的臉,感受到指尖肌膚似不如以往光潔柔滑,眉宇閃過一絲複雜之色,口中卻道:“我還記得你一開始跟我時,你可不是如此的神色。”

幻魅兒本就無力的眼神中閃過恍惚之色。

她全身彷彿沒有骨頭一般軟軟靠在孫逸之的懷裡,遠遠看去,就如一對恩愛無比的鴛鴦。

幻魅兒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笑了起來。

邵珩遠遠看見那女子的笑容,不知為何心中陡然一酸,那笑容令人心生凄涼,又飽含着無盡的絕望。

孫逸之就在幻魅兒身邊,看得自然更為分明,臉色一變,語氣便硬了幾分:“你笑什麼?”

幻魅兒沒有看他,雙眼直直地看着遠處,好巧不巧落在藏在樹後、躲於紫煙羅紗之下的邵珩和蕭毓的方向。

她聲音中透着無盡的虛弱,卻依舊嬌媚似糖、誘惑如蜜:“我笑你可笑。”

幻魅兒一字一句道:“一輩子,都要靠女人來救你。”

“你說什麼!”只有孫逸之才懂的意思令他勃然大怒,伸手扼住懷中人那纖細的脖子,感受着掌下脈搏的跳動,似乎掌控這她的生死。

邵珩見狀右手動了動,面上湧現怒色,似想出手相救,卻在出手之前又猶豫了。

而被孫逸之卡住喉嚨的幻魅兒那隻稱得上清秀的面容,正因略微窒息而漲得通紅。

孫逸之臉上閃過一絲奇異的情緒,微微鬆了鬆手。

幻魅兒咳嗽了幾下,突然放軟了語氣道:“孫郎,你說你還記得第一次見我的時候,是真的么?”

本來想出手相救的邵珩,沒想到幻魅兒竟突然服軟,一時更是不知該進該退。

他看了看蕭毓,似想徵求她的意見,卻見蕭毓眼中閃爍着異樣的流光,緊緊盯着幻魅兒。

那目光投在幻魅兒身上時,似憐憫又似惋惜;投在孫逸之身上時,就如看着什麼最為腌臢的垃圾一般。

邵珩心中一動,便與她一起繼續觀察着前方的形勢。

“若這姓孫的當真如此不要臉,就算那幻魅兒是魔道中人,我卻也不能讓她一個女子繼續受辱。”邵珩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