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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話音落後,兩個窈窕身影並肩踏入了存真殿之中。

邵珩背對着門口,看不見身後情形,也對方才說話的女子沒有絲毫熟悉之意。

但是,他依舊心中一跳,將脊背挺地愈發筆直了幾分。

“是她。”邵珩眼神微閃,才恍然過來:今日之事動靜不小,卻總覺得少了什麼,原是未見到她。

自那日在微城外的雪地里分別之後,邵珩已多日不見蕭毓,也未曾做好相見的準備,此時她帶着侍女而來,令邵珩心中複雜難言。

強忍回頭的衝動,邵珩微微垂下目光,只是那腳步聲卻一絲不落地落入耳中。

一人腳步輕盈矯健,一人步伐虛浮無力。

兩女走得極緩,到了中間時邵珩才明白為什麼。

“弟子上官漁,拜見掌門真人、太律首座、太皓首座……及諸位前輩。”少女聲音嘶啞,與往日那清泉般的聲音大相庭徑,透着無力及疲倦。

邵珩忍不住吃驚地抬頭看去,心中頓時一震:短短几天時間,蕭毓竟又瘦了許多,臉上再無一絲嬰兒肥的憨態,面色蒼白如雪,只一雙杏眼亮晶晶的,也帶着幾分病中之人才有的黯然。

邵珩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微微握拳,心微微提了起來,嘴唇動了動,想出言問她一二,卻想起此時是在歸元峰的存真大殿之內,自己還跪在地上,方才強行忍住了。

縱然他心中介意,但這幾日來壓抑的情意,如春日雪消般汩汩而出,淌過心田,如熟得剛好的山楂果,又酸又甜。

可蕭毓的情況卻似乎不算太好。

她幾乎是將上半身倚靠在了身旁那侍女身上,方才短短一句話就停頓了三、四次。

太微掌門見狀也有些訝異,卻沒多說什麼,只隔空扶起蕭毓行禮的動作,含笑點了點頭。

清靜道長見狀淡淡掃了清文道長一眼,目光中有些許責怪之意,又包含了一絲僥倖。

清文道長微微低頭,掩蓋住目中神色。

先前入殿之時,清豐為何特意叫上寧青筠,清文道長心中自然猜得到。

只不過,清豐是臨時起意,清文卻是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派永倫去了桃源峰。

清文不是清陽道長,自不知曉邵珩與蕭毓之間的小兒女糾葛,只是憑藉今日情形,將蕭毓作為一枚後手棋子,只是沒想到對方不知為何遲了這麼久。

清豐是見寧青筠容色無雙,想讓旁人知道沈元希並非好色之人。

而清文心思差不多,卻想得更深一些。

整個存微山中,唯一與沈元希稍微親近一些的女子,大約就只有受人之託與他同在一座峰上的蕭毓罷了。

而清文道長另有一層更隱秘一些的心思,也只有蕭毓這個身份特殊的蕭卓侄女才能借口去做了。

知道蕭毓真實身份的人不算多,但今日殿上倒也聚得差不多了。

清寧道長雖是南宮昭師尊,但對沈元希也一向愛護有加。

他見師弟清靜突然閉口不言,清文低頭不語,心中猜到了清文的打算,乾脆出了頭,柔聲對蕭毓道:“你身體不好,今日又何必來此?”

“若不來,豈不是……要害得沈……大哥與邵大哥,平白受了刑罰。”蕭毓似乎精神十分不濟,人雖然自己站起,但沒什麼力氣開口,只低聲喚道:“阿藍……”

那侍女輕快地應下,替蕭毓開了口:“掌門真人及前輩,請恕小女子失禮。”

邵珩鳳目一閃,聽到蕭毓換了對自己的稱呼,心覺不適的同時,也微微有些失落:自她進殿之後,從未有一眼看向自己。

他彷彿當頭被澆了一頭冷水,澀意上涌,想起此前種種,又心中有氣,低下了頭去,只聽那名喚“阿藍”的侍女語速飛快且清晰地說道:

“啟稟掌門,阿藍雖不太清楚昨夜案件情況,但只聽外頭之人說賊人是沈公子,這才急急趕來。昨夜,沈公子絕無可能闖藏書樓或與那位丹鼎派的潘姑娘相會。”

此言一落,所有人都心中微動,臉上紛紛流露出了幾分各樣神色。

就是清文道長也訝異地抬起頭來,目光來回地在蕭毓與那侍女之間打轉,心道:“我可沒教她這麼說啊。”

“哦?這是為何?”寒明大師突然開口道。

“因為昨夜我家小姐半夜舊疾發作,阿藍便去尋了沈公子,之後公子一直在壓制我家小姐病症,直到卯時初刻方離去,期間阿藍也一直在旁侍奉,未曾離開半步。如此一來,沈公子又如何能去藏書樓驚動長老?”

邵珩極快地看了沈元希一眼,沒有漏過他眼中飛快閃過的一抹驚訝,旋即目光定定地看着蕭毓的側顏。

蕭毓神色木然,沒有絲毫反應。

“哈!”潘月華冷冷一笑:“這事天沒亮就驚動起來,你這個證人倒是現在才出現,也未免太遲了一些。”

潘月華語氣尖酸,但阿藍卻不卑不亢道:“阿藍不過存微山一小小侍女,身份低微,如何敢擅自前來歸元峰?更何況,我家小姐受舊疾之苦而昏迷不醒,阿藍又如何敢擅自離去?若不是此事鬧得傳言紛紛,讓前來桃源峰送藥材的道童露出了幾分口風,阿藍都還不知曉出了此等冤枉之事。這才盡量喚醒了小姐,趕來了此地為沈公子證言。”

邵珩目光灼灼,盯着蕭毓,不知在想些什麼。

阿藍說的話沒什麼太大漏洞,唯一的漏洞就是蕭毓昨夜究竟有無犯病。

在座的寒明大師及流月居士皆是元嬰修士,這一點上不可能作偽。

清文心中略略焦急,還沒來得及想出什麼圓場的辦法,就聽流月居士緩緩行了幾步,柔聲道:“姑娘,可否讓我把一把脈?”

邵珩看着蕭毓點了點頭,伸出了右手,便緊緊盯着流月居士面上神色。

只見,流月居士微微蹙眉,良久說了四個字:“確實奇怪。”而後便儀態從容地退回原來的位置,嘴唇微動,似與旁人傳音。

寒明大師眼神微閃,嚴厲冷漠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暖色,也點了點頭。

見此情形,邵珩拳頭忍不住握緊,心道:“毓兒她是真病了?”

一想到此,他終是忍不住看了沈元希一眼。

兩人目光相碰,邵珩頓時明白了過來:發病是真,時間是假。

沈元希昨日白天當中的欲言又止,果然事涉蕭毓,卻不是邵珩所猜想的那樣。

看着蕭毓那愈發纖細的背影,邵珩心中有些後悔,目光中不知不覺含了一絲憐惜。

果然,流月居士輕輕開口道:“這位姑娘身體確實有恙,且病症奇怪,阿藍姑娘所言並無虛假。”

玉虛山的陸劍卻道:“什麼病症,元嬰真人都覺得奇怪,卻要一小小築基弟子壓制?”

蕭毓的病本是**,又涉及到她的真實身份,自然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言明他人。

清文才放下的心又被提起,不過那侍女阿藍顯然有備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