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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雲海舞榭中出來的邵珩頂着一張神情莫測的面容,內心卻沒有半點成功騙過獨孤驥的輕鬆。

不僅他是如此,天幻幽珠內海摩藏和風潛子處於一種怔忪之中,但宮翎反倒神情凝重了起來。

獨孤驥,竟然連面都沒有露。

今日過關,實在是太過輕鬆,完全不符合宮翎和邵珩對獨孤驥的估計。

“莫非這些年,這狡猾東西轉了性?”宮翎下意識喃喃道,隨即斬釘截鐵否決了先前猜測:“不可能!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風潛子好奇地問。

宮翎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風潛子愣了一下,就笑道:“你是不是想太多了?說實話,之後的獨孤驥我見的比你們多一些,當然近幾年是完全沒見過。但是據我所知,他平時見下屬都是這個樣子。”

“可今日,去見他的可是他自己親生兒子。”海摩藏反應過來道。

邵珩深深吐出一口氣,臉色不由有些陰沉。

“可……若獨孤驥對邵小子有懷疑,為什麼又讓他和羅玉坤一起敲定補充地煞的人選?這豈不是讓他安插人手么?要知道,地煞一共可以調動七十二支旗,幾乎是星羅宗的大半力量。縱然這部分人修為低了些,可是……”

“可是,這些人平日主要負責巡邏和維護星羅宗流淵煞陣,必要時候,也可啟動此陣。”宮翎接過風潛子的話道。

“流淵煞陣……”邵珩自然知道這一點,前段時間他剛剛以秦修之名成為地煞之一,就有人告訴他要派手下三支旗去做巡邏任務,巡的就是此陣的各處節點。

流淵煞陣是星羅宗的宗門大陣,邵珩早有心打此陣主意,那三支先前被他派去的隊伍,領頭的旗主都是他的人。

但今日獨孤驥放手讓他和羅玉坤安排地煞,等同於將星羅宗除星羅大殿之外的一半控制權送入他手中。

天降餡餅,並不能讓邵珩沖昏頭腦。

如他是真的獨孤星,也許會不以為意,但對於他這樣“心懷叵測”之人,此時反倒有些患得患失。

獨孤驥行為所表露的全然信任,讓邵珩嗅到一絲不對勁。但是如果對方懷疑自己,或者知道了獨孤星的死訊,為何放任他,為何拱手給予這些權力?甚至文苑……

往日,憑秦修的身份,也可進入文苑,但是僅僅只是外圍。

這次獨孤驥一提起,邵珩卻想起另外一件事來。文苑之中深處,自然有星羅宗隱秘典籍,除了關於宗門大祭的文書外,也有着全宗弟子名錄。

這是邵珩很早就想查閱的東西,畢竟到現在為止,邵珩還未發現過陸長棋。

如果要將星羅宗與那潛藏着神州暗處的組織關聯起來,縉雲城出現的十方血禁與原巫咸弟子赫特爾有關,而另一個關鍵點便是當初前往笑浪山莊的陸長棋。

當初前往笑浪山莊的魔道之人中,孫逸之與陌千川已死,北堂峰重傷而逃,聽說前幾年死於萬法門內鬥之中。剩下的便是赤瞳老怪和幻魅兒。

幻魅兒此前透了消息,當年之事說起來蹊蹺一些,雖是孫逸之叫上了她前去,但她懷疑孫也是受了陸長棋蠱惑。就是赤瞳老怪也是陸長棋以利益誘之,方才前去。

而之後,泉漓湖那邊出現的其餘魔道,怕也是聽了陸長棋放出的消息才會匯聚在那。

可問題是,邵珩入了星羅宗多年,卻沒有從任何渠道打聽到陸長棋這個人。

包括曾跟過陸長棋的苟游。

苟遊說僅僅當時見過陸長棋,只知對方是棋宗獨孤星的人,當時自己修為低下,壓根無法拒絕對方的命令。

邵珩想查陸長棋這個人,已經很久了。

獨孤驥的心思,他此時自然猜不透,但當前既然對己方有利,邵珩自然也卻之不恭。他轉回璣星閣,得知羅玉坤在此等候多時,不由心中一定。

“也是時候了。”邵珩舉步而入,就見羅玉坤也抬頭看到了他。

那美艷的面上本布滿寒霜,彷彿隨時都要脫口而出的質問,卻在須臾之間化作愕然及不可置信。

雖然這些微情緒轉瞬即逝,被羅玉坤掩飾得極好,但邵珩還是發現了那一瞬間的不自然,心中不由一動。

“羅師姐這般氣勢洶洶,莫非是來興師問罪的么?”邵珩淡淡道。

羅玉坤心情有些複雜,面上卻沒好氣道:“豈敢豈敢,你損了我一個得力手下,還不許我親自來問問你?據傳回的消息,當時升月谷內秦修是和你一起被傳送走的,你總得給我一個說法。”

“秦修?”邵珩語氣玩味,“自然是遇到巫族埋伏,不幸身亡了。”

羅玉坤哼了一聲,又道:“你方才……是去見了宗主?”

“不錯。”邵珩點頭,他見羅玉坤眼神閃爍,卻不動聲色。

“春秋子師叔為何沒有回來?”羅玉坤又問。

邵珩緩緩將謊話又說了一遍:“……春秋子師叔去追那名存微高手,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這四個字一出,羅玉坤心中狂跳:這意味着,如今星羅宗內,又少了一名她要對付的人。

而邵珩下一句話,更是讓她欣喜萬分:“父親方才說了,此次是我不好,讓宗門損失頗為嚴重,如今地煞更是連半數都不齊全,故而讓你我抓緊時間尋人填補空缺。”

羅玉坤眼睛一亮:“當真?”

“自然是真的。”邵珩故意露出幾分些許不快。

“那好。”羅玉坤當即站起身來,笑盈盈道:“今日時間不早了,師弟匆匆回宗怕還沒休息過。地煞人選我自然不敢獨專,不如明日師弟來我尺素閣好好說道說道?”

“自無不可,而且我還需主持此次宗門大祭,還有許多事情要向師姐請教。”邵珩嘴角一勾。

羅玉坤得了他的話便告辭了,只是那背影似乎與平日有些不同,帶着些許匆匆之意。

邵珩笑意一收,回到璣星閣內,發現了一壺熱氣騰騰的茶水。他不嫌燙的摸了摸壺底,發現了下方暗記,知道郭明已按吩咐將玄英送入星羅宗內。

比起其餘人,玄英擅偽裝潛匿,修為也不錯。先前若不是他為救人,郭明甚至發現不了他已潛入營地多時。

邵珩抬頭搜了一遍四周,發現外間角落裡的那個當值弟子是玄英喬裝的,便放下了心。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決定直接去文苑走一趟。

路過玄英假扮的弟子時,他皺眉開口道:“璣星閣內為何有女子哭聲?”

其餘人愣了愣,玄英反應極快:“先前赫特爾長老來過,丟下十來名女子在璣星閣內,又匆匆離去,弟子也不知是何原因,只能任由她們待在一間屋子中。”

邵珩自然知道是何原因,便指着玄英身旁一名弟子道:“你去查看一二,順便讓人帶下去安頓。你跟我走一趟。”

最後一句,自然是與玄英說的。

玄英在眾人略微羨慕的目光中,不動聲色地跟上。

邵珩此時正往文苑方向走去,路上暢通無阻,因又臨近夜間,除了當值的弟子外,也無人經過。

一路上,玄英雖然低眉順目,但心情卻十分複雜。

他不像其餘天樞部眾,玄英曾與邵珩並肩做過事,所以對邵珩觀感極好。清言真人死後,天樞的人也遭到莫名的清洗,直到沈元希執太皓真人信物與他們這些剩餘的人接觸,着手領導,方才緩了回來。

絕大多數人亦是相信邵珩的清白,但是也不乏有人心存懷疑。

如今失蹤多年的邵珩竟一直埋在星羅宗,玄英卻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感受。

眼看文苑將近,但邵珩卻始終不發一言,玄英更是心中打鼓。

就在玄英腦海紛亂的時候,耳邊突然聽到一句極低的問話:“天權是亞伯的事,當初你是否知曉?”

玄英心頭一震,輕微地搖了搖頭。

那日,他奉邵珩命令送了一枚殘破的記事珠回存微山,交給天權修復,也就是當時,玄英才知道原來天權就是亞伯。

後來,亞伯于歸元峰上指認邵珩為殺師兇手併當場自裁,玄英卻始終想不明白緣由。

這也是部分人對邵珩心存懷疑的原因之一。

但如此也解釋了,後來天樞的人為何會暴露身份而遭人被人截殺。

邵珩此時心中所想的,與玄英大體相似,但是卻多了一點:那枚寧青筠亡父所遺留的記事珠中,究竟還有什麼信息?

他與清懷爭鬥時,師尊恰好出關趕來是不是也是陰謀?

後來師尊看似足不出戶,卻分明在做着什麼事,是不是也與那記事珠中所記有關?

而對方痛下殺手,大約也與那珠子內的秘密,分不開干係。

邵珩命玄英在文苑外等待,自己一邊思索,一邊穿過文苑中那一排排高大的書架。邵珩推開唯有長老級別以上才能進入的內苑,對那些外界奉若至寶的修真典籍視而不見,走到最深處的一排堆積了些許灰塵的書架旁,取出近百年來星羅宗棋宗直系弟子名錄,翻看了起來。

時間一點點流逝,邵珩面無表情,極為耐心地一個個掃過那名錄上的名字。

然而,直到最後也未曾發現“陸長棋”三個字,不由挑了挑眉。

邵珩放下這一冊名錄,又翻了幻宗的名錄,也未有收穫。

沉吟了片刻,他重新翻開棋宗那冊弟子名錄,愈發仔細地翻閱着,連其上是否有缺頁也仔仔細細地查看着。

到了最後,邵珩輕輕吐出一口氣,目光有些凝重。

整個名冊並無缺頁或丟失的部分,但是,邵珩還是發現了其中一頁有些端倪。

這一頁上有一行名字最末是空白的,一般人只會認為後頭並無人名,但邵珩既然有心查,自然發現了上頭些許術法的痕迹。

邵珩目光一凝,法力聚於目中,隱約看到那是三個字,第一個便是“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