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牧一氣之下伸手去抓眼前和他長相相同的虛影，可每當碰到虛影正準備一把抓住之時，那虛影卻又如同寥寥炊煙一般從指間溜走，許牧悻悻的縮回手，一屁股坐在黑雲之上，擺出一幅不聽到想要的答案便死不罷休的樣子，死死的盯住眼前的虛影。

虛影在許牧收回手掌之後，幾番拼湊，又變回一個完整的虛影，那虛影竟也是一屁股坐下，與許牧正對，神情狀態相差無幾。但不難看出，虛影與許牧除了長得一模一樣，行止舉動也有八九分相似，但性格卻大不相同。

許牧和虛影就這樣一直耗着，許牧想聽，但虛影卻不想說。

許牧見虛影一直不開口，索性打破僵局，準備打破砂鍋問到底，托着腦袋輕聲道：“當真就不能告訴我嗎？”

這次虛影回答的特別快，基本上許牧剛問完，虛影就開口了：“其實這些問題都不是什麼新鮮事，就算告訴你全部都無妨，只不過我就是不想跟你說。”

許牧在聽到前半句話的時候，還感到一絲希望，結果在虛影說完之後，要不是他抓不住眼前的虛影，許牧都有將虛影直接打死的衝動。

“為什麼？”

虛影並不在意許牧的暴怒，繼續道：“其實你的心底里根本沒有那麼想知道，甚至你還會想着辦法逃避，我和你講完之後，你也只會當個故事聽完，然後拋之腦後罷了，隔天，你便忘了。”

“我……”

許牧剛想辯解，卻又被虛影打斷，只聽後者笑道：“你不必解釋，自己好好想想，從你知道自己是燕秋後人開始，後來又有華雲軒的波瀾，再到西地閻羅，你都沒有想去弄明白前因後果，就算風塵告訴你有關近二十年來武道的絕密，甚至將玲瓏閣交給你，我都沒見過你真正的付諸行動，用行動證明自己不負所托。”

許牧臉色蒼白，一陣陣冷汗從額頭低下，如果不是虛影告訴他這些，他真的就這樣糊糊塗塗的全給忘了。

虛影見話語對許牧有效果，再次開口道：“你一直都在躲避，你努力修行，奮發變強，其實都不是為了正視困難，只不過給了你一個自欺欺人的借口罷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

許牧仔細的想了想，心中僅剩的最後一點用來逃避的空間也被虛影一針見血的刺破，突如其來的光明像一把刀一樣，無情的戳破他最後的自欺欺人，被拆穿的許牧有些不爽，他不知道為什麼虛影會這麼清楚他的想法，但還是沉聲道：“你為什麼要和我講這些。”

虛影搖了搖頭，對許牧的問話置之不聞：“一個人連自己的內心都不敢正視，那他活着還有什麼意義，我勸你，還是趕緊滾回你的周天院，一輩子老老實實的躲在塵園裡，最好不要出門，否則你真的會死的很慘，因為沒人會瞧得起你。”

許牧不甘示弱，他不願意就這樣敗給虛影：“我願意這樣做，你能奈我何？”

“哈哈哈。”

虛影釋然的大笑起來，沒有任何錶情，彷彿對許牧已經失望透頂：“你自己的路，我確實幹預不了，選擇你當寄主，也只能怪自己瞎了眼睛而已，不過我還是有些惋惜。”

“惋惜什麼？”

“燕秋不該為了你，開天門而不入。”

不知道是何物攪動了滿天黑雲，一道驚雷在空中炸響，許牧的心也跟着揪起來，關於老爹開天門而不入，他多多少少聽見了許多不重樣的版本，可這是第一次聽見：

老爹是為了他而放棄進入天門。

許牧知道虛影所說的並不真實，其中杜撰的成分要遠遠大於真相，可他還是忍不住的問道：“要怎樣，才會告訴我真相？”

虛影慢慢變得模糊起來，直到消失不見，下一刻，從許牧心底里傳來了虛影的聲音。

“等你不再逃避的時候，我自會告訴你，還有，你要再這樣磨蹭下去，你那老相好怕是要死在青雲揚的手裡了。”

許牧認真的思考着虛影所說的每一個字眼，嚴肅道：“我希望到時候你沒有騙我，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實力和來路，但如果讓我知道你騙我，我不介意捨去肉身，與你同歸於盡。”

擲地有聲，果然，虛影沉寂了一會，才出聲道：“那時你要覺得不滿意，我也沒辦法，反正我寄主在一個廢物身體里，活着與死了並沒有什麼區別。”

許牧沒有再說話，他摒棄了所有的害怕和焦慮，不再逃避，徹底放出身體里積蓄已久的怨氣，天地在此刻再次變得詭異，剛剛合攏的天空又出現了一點裂縫，不過那條裂縫在經過掙扎無果之後，被黑雲一點點的淹沒，直到完好如初。

可許牧卻不再完好如初，剛剛一夜白頭的少年，站在天地之間，放聲大笑，在他周圍，空間被迅速的擠壓，形成了一個十丈方圓大小的真空，而在真空之內，許牧身上的氣息節節攀升。

從最開始的兩顆大金丹，變成三顆，四顆……直到八顆。

八顆大金丹並沒有持續多久，猛的爆炸，許牧的氣海亂成一團，他本人也面露痛苦，幾息之後，痛苦稍有緩和，氣海內的八顆大金丹早已消失不見，只有一顆拇指大小的金丹卧在氣海中心。

丹心境。

但許牧的氣息並沒有絲毫減弱，之前被風塵和燕秋連續封印的小氣海之中，一股無窮無盡的靈氣湧泉而出，一點不漏的湧向氣海中心的丹心，那丹心也貪婪的吮吸着這股源源不斷的靈氣，沒過多久，拇指大小的丹心慢慢膨脹，等達到一種飽和狀態之時，丹心毫不意外的爆炸開來，一塊又一塊細小的金片在氣海之中肆意飛舞，然後慢慢湧向許牧氣海的四周，許牧原有的氣海變成了一個金光燦燦的金色海洋，金色海洋之中，靈氣要比丹心境更加充沛。

地仙境。

許牧這才露出了一絲驚訝，因為風塵和素衣老者都告訴過他，體內的小氣海能夠讓他輕而易舉的到達丹心境，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已經到達了地仙境，可是小氣海之中的靈氣仍然沒有被全數用完，甚至還是無窮無盡。

許牧沒有要收手的意思，他想看看，這個小氣海到底能夠讓他走到哪一步。

“今日，我便讓全天下都明白，劍君一門，永遠都不會隕落。”

武道一途，從煉體到尊者，皆是一個不破不立的死循環。

小金丹破，大金丹出；丹海破，丹心出；丹心破，才能晉入地仙境。

地仙境破裂，一步尊者境。

事實證明，小氣海之中的靈氣並不是源源不斷的，當小氣海喪失了最後一絲靈氣之後，變得脆弱起來，最終，包裹着小氣海的薄膜無聲無息的脫落，一塊質樸無華的玉簡安靜的躺在許牧的大氣海之中，那玉簡之上，四個小字閃閃發光——天滅真君。

金色海洋在吸收盡最後一絲靈氣之時，開始顫抖起來。

風雷開始不斷的撞擊着許牧周圍的真空，黑雲也緩緩壓下，似要讓許牧徹底消失。

電閃雷鳴間，許牧會心一笑，收回保護他的真空結界，任憑天雷不斷的劈在他的身體之上，泛黃乾瘦的身軀上泛着青紫色的雷光。

記不清承受了多少道天雷，許牧體內的金色海洋最終還是爆裂了。

除了一塊失色的玉簡，還有一顆閃着微弱光亮的白色玉珠，要不是玉珠之上有着無比強大的靈氣，許牧都以為自己晉級失敗了。

突然，從那九天之上，漫天繁星之中，有一顆沉寂了很久的星星，如若重生一般，射出了一道明亮的光柱。

九天風雷在此刻已然失色，因為那光柱射向了許牧體內的白色玉珠。

黑雲散盡，許牧略顯愜意的伸了伸胳膊，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緩緩落地。

地上又是另一番慘烈景象，隨處可見的屍首分離，以及那被鮮血染紅的黃沙，到處都瀰漫著令人作嘔的氣息。

劉天狼四人敗下陣來，被青衣閣的人抓住，剩下紫衣一人站在原地，看着再次歸來的許牧笑道：“相公，我還怕你拋棄我了呢？”

另一邊，青雲揚同樣控制了一批人。

許牧一個個的看過去，輕聲道：“西地閻羅、文如風、南宮熊……”

可是當他的眼光瞥到青雲揚手上捏住喉嚨的白衣身影之後，他的內心忍不住的顫抖了一下。

“三大家族以及四大院都已經被你們抓住了，我想你們放了她也沒什麼不妥吧？”

紫衣扭了扭風韻的小蠻腰，笑道：“放了她也沒什麼，只要你心甘情願的跟我回月華，這樣才算得上完美，畢竟四大院和五大院還是有一點差別的。”

許牧明白紫衣心中的小把戲，確實，一舉抓獲五院大會最強的八大勢力，雖說對大漢造成不了多大的影響，但卻能讓大漢恥辱，大漢的恥辱與他無關，可是雨文的生死他不能不管，縱然他們兩人無緣無分。

“如果我是你，會趁着我在還沒有發怒之前，趕緊離開這裡。”

“另外，還有一條，若她傷了一分，我同樣滅西域一城。”

許牧的聲音猶如一道天雷，在空中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