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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俐恍然抬頭,眼裡有些驚慌:“啊?什麼?這麼快。!”

祝錦川眸子動了動,沒有說話,但剛才略帶醉意的眼神,似乎清醒了不少。

張守振打着哈哈,也說不下去了。

席間的氣氛忽然冷了下來。

丁華及時出來打着圓場:“小姑娘害羞了,行行行,不說這事,不說這事,我們都當沒聽到。”

晚飯結束,凌俐本來要幫嫂子哥哥洗碗的,卻被祝錦川攔下。

他一邊不急不慢地綰起袖子,一邊說:“女孩子的手要緊,洗碗太傷皮膚了。粗活我和建去行了,你們都歇着。”

丁華很捧場地指着張建抱怨:“聽見沒有?這樣才是寵老婆的正確方式,你可得多學學!”

祝錦川去了廚房,丁華去了樓看小寶,舅媽則開始準備茶水。

桌前只剩張守振和凌俐。

他看着凌俐,一聲長嘆:“錦川是個好孩子,你也是,可我總覺得你們之間隔着什麼東西。你好好想想,以後到底怎麼打算的?”

凌俐牽了牽嘴角,聲音有些發悶:“我不是已經打算了嗎?”

“是嗎?”張守振帶着些審視的目光,“小俐,你不必瞞我的,你知道錦川的年紀等不起,你也二十七了,結婚是自然而然的事。你還想讓他等多久呢?”

凌俐輕咬着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張守振嘆了口氣:“小俐,如果你打定主意要跟錦川,徹底放下以前的事,好好地安下心來跟着他。如果你放不下……那個人,那好好和錦川說,別誤人誤己。”

凌俐了沉默一陣。

她抬頭,認真地注視着張守振,回答道:“我知道了,舅舅,我會處理好這事的。”

回去的時候,因為祝錦川喝了酒,他們請了代駕。

因為代駕還開着車等在路邊,祝錦川送了凌俐樓,都沒有進門,在她額頭輕輕的一吻,微笑着告別。

自從次他的吻被凌俐躲開,他一直很有分寸地,不再有類似的舉動。

凌俐心裡微動。

她是沒敢問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因為那件事惱怒過。或者說,即使惱怒過,他也總是儘力掩飾着自己負面的情緒,只為了不讓她難做。

舅舅說得沒錯,他們之間隔着的東西,必須被打破。

想到這裡,她拉住了他的袖子。

祝錦川轉身,眼裡是有些意外的神色:“怎麼了?”

凌俐輕輕咬唇:“對不起,今天晚的事,是我沒做好,讓你在我舅舅他們面前丟了面子。”

他淺淺地一笑,眸子里猶帶醉意:“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說了,你不用說對不起,我也不在意什麼面子里子的,只要你高興,其他都是小事。”

凌俐微微點頭,心間是一股暖流淌過。

之後,她踮起腳尖在他面頰輕輕地一吻。

意料之外的吻,帶來的是他呼吸輕輕一滯,幾秒後,眼裡有難掩的驚喜。

祝錦川眼裡微光流轉,聲音溫柔低沉:“小俐,我很高興。”

目送祝錦川進了電梯,凌俐轉身開了門,背靠在冰冷的防盜門,思緒翻湧。

不過親一下而已,他竟然是那樣高興的表情,到底是他付出得太多,還是她給得太少?

幾分鐘後,她輕嘆了一口氣,苦笑起來,伸手打開了燈。

一低頭,卻看到腳邊散落的幾張紙。

她順手撿了起來,看了一眼,又順手扔在了玄關處。

那是一沓宣傳單,有英語培訓的,有家政保姆的,還有祛疤廣告的。

這個小區她住了一年多了,其實物管還算盡心,平時管理也挺嚴,但還是偶爾會有人混進來,一家一家地發小廣告。

像這個祛疤廣告,她已經不止一次看到了,每一次都是直接扔進垃圾桶。她也懶得去投訴小廣告擾民,因為知道要杜絕這樣的小廣告,物管投入的人力物力和收益不成正。

她精力有限,與其在這面給別人找難受,和社會現實較勁,不如多寫一份辯護詞,也讓祝錦川能少為她操點心。

她輕舒口氣,抬頭環視一圈。家裡一如既往地乾淨整潔,只是和以前不同,這一份乾淨整潔的來源,並非是她的整理癖。

隨着業務量的增加,這些日子凌俐非常忙,基本無暇管家裡的衛生,偶爾的周末也只想好好休息,沒心情也沒動力花時間在家務。

然而現在每天回家,早隨手亂扔的睡衣疊得整整齊齊,污衣籃里的外套該乾洗的送洗,可以水洗的已經洗好晾在陽台,甚至連衣櫃,也是按照她的分類習慣,收拾得妥妥體貼的。

其他的地方,都乾乾淨淨一塵不染,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

這是祝錦川在偶爾一次聽她抱怨自己現在成了“亂室佳人”後,給她請的鐘點工阿姨。阿姨工作日每天來一次,節假日完全不見蹤影,如果凌俐偶爾有事工作日在家裡,阿姨也不會來,根本不需要她特意通知。

顯而易見,這是祝錦川能夠知道她的日程表,又提前安排好阿姨的工作時間,目的是盡量不打擾她的生活。

而打開冰箱,裡面新鮮的食物和零食,也都是祝錦川買好以後讓她帶回家的,往往她還沒吃完,他已經又買好了——都是按着她的口味來,甚至敏銳到知道她這一次吃膩了某種口味的薯片,下一次換成另一種口味的。

更別提平時吃飯、逛街、娛樂,完完全全都在遷她的喜好和口味,而他連煙都已經戒了。

凌俐有些明白了難怪那麼多女人渴望當小女人。

當一個男人滿心滿眼都是你的影子,而且,在你不知道的時候為你付出過那樣多,沒有女人會無動於衷。

久而久之,也會習慣這樣萬事不操心、只管追逐自己的夢想的生活。

寵自己入骨的男人,安穩富裕的生活,工作強度雖然大,但也深知自己背後還有強大的靠山,現在的生活已經是無數女人求而不得的日子,她還想要什麼呢?

更何況,她又是在那樣的情形下,被祝錦川撿回家的——一無所有,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勇氣和力量,在大雨里哭到崩潰。

沒有他,她那場哭泣後,是堅強地站起來,還是陷入下一個更深的漩渦,誰也說不清。

他在試圖把她拉出來,從來不會問一句南之易和她的往事,也從來不會提一句讓她為難的要求。

祝錦川甚至她自己,更為了解她。他早知道,他每前進一步,她會後退,會下意識地躲,像之前那個被她躲掉的吻,和今晚說起婚期時候過激反應一樣。

他像他之前承諾的那樣,站在原地靜靜地等待着她,直到她願意靠近。

凌俐其實知道,她沒那麼快忘掉南之易,但是她相信,總有一天想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她不會再心痛了。

他終將成為她最熟悉的陌生人,沒有恨也沒有愛,只有淡漠和遺忘。

可是,這一天着實來的太過漫長,漫長到,她面對祝錦川的溫柔,總覺得自己不配,也總覺得自己是個綠茶婊一般。

安心享受着他的付出和寵愛,心裏面,卻時不時想着另外的人。

即使她極力否認這一點,但,只要腦袋裡冒起南之易三個字,她會有負罪感。

即使白天被工作和祝錦川填滿了生活和工作,但午夜夢回的時候,在一片黑暗和寂靜,她總會想起那個捏着三顆球的懸鈴木果子神經兮兮的人,那個拎着她脖子理直氣壯罵她笨的人,那個讓她心疼和糾結了很久的人。

即使一年多過去了,他的痕迹還在,甚至能讓她在枕頭,留下幾滴淚。

尤其是他撲向她幫她擋去那碗燒開了的湯的影子,總不能忘。

凌俐吸了吸鼻子,眉眼間是清晰可見的愁緒,之後隔着羽絨服,摸了摸那塊燙傷的痕迹。

燙傷痊癒後,留下的是粗糙的皮膚和沉積的色素,一度被她認為這是他們之間緣分的烙印。

然而,現在卻成了桎梏一般,只要看到會想起他。

忽然間,她的視線,集到剛才門縫裡塞着的祛疤美容的傳單。

她怔怔地按住那塊疤痕,心裡有了一個念頭。

也許,只要去掉手的這塊疤,只要能讓皮膚光滑如初,她的心傷也能痊癒,從而全心全意、毫無愧疚地回報祝錦川默默的付出,接受那唾手可得的幸福。

是的,一定是這樣。

只要去掉了這個烙印,她可以解除掉他下在她身的魔法,讓她可以回歸自己的生活,不再徘徊於回憶和痛苦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