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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後,田正言頂着滿是睡意的眼睛和起床氣爆棚的臉,看了眼門外的凌俐,沒好氣地說:“沒睡夠的時候我意志力最薄弱,會忍不住打人的。”

凌俐無視他黑到滴水的臉,一臉興奮:“田老師,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南老師會被找麻煩了!”

田正言捂着嘴打了個哈欠,一向清俊斯文的模樣也有些頹喪起來:“就不能等到天亮再說嗎?那蠢貨擔心常規稻滅絕,自以為憂國憂民,其實傻到無可救藥,簡直跟你一樣。”

凌俐結巴起來,她大半晚上捋出來的重點,被田正言三言兩語總結完,還被好一通嘲諷。

田正言看她被堵得說不出來話一副天然呆的模樣,倒是心情好了些,問:“除了這個還有其他的事嗎?沒有我繼續睡覺了。”

看凌俐愣在原地不答話,田正言搖了搖頭準備關門,都快關上了,門縫裡卻伸進一隻小手攔住他關門的動作。

接下來,門外傳來凌俐的聲音:“我也有辦法,怎麼幫南老師脫困了!”

田正言聽她這樣說,只好打開門,看着她神采奕奕獻寶一樣的神色,敲了敲還有些昏沉的頭,無奈搖頭。

好容易被放進門,凌俐花了十來分鐘說完自己的想法,問田正言:“田老師,這個方法可行嗎?”

田正言聲音平靜無波:“你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凌俐愣了愣,因為睡眠不足腦袋有些打結,竟然下意識脫口而出:“假話吧。”

田正言抱着膀子淡淡一句:“假話是,這個方法似乎還蠻可行的。”

聽到他的答案,凌俐頓時跟斗敗了的公雞一般垂頭喪氣。她冥思苦想了一整晚,好容易有點結果,自己也推演了好幾次覺得沒有漏洞了才來找田正言。

結果,並沒有什麼卵用。

她嘟着嘴嘆了口氣,自言自語着:“唉,我就知道是這個結果。”

田正言絲毫不理會她的情緒,抬頭望着天花板,說:“至於真話呢……”

略停了幾秒,他忽然牽起嘴角,聲音清朗:“可行,簡直太可行了。”

先頭還耷拉着頭的凌俐,一瞬間睜大眼睛抬起頭:“什麼?”

眼前的田正言,眸子彷彿被點亮了一般,剛才還有些萎靡的神色瞬間消失無蹤,精神奕奕地看着凌俐。

片刻後,簡簡單單一句:“其實我早就布好局了,你的思路,其實和我的有異曲同工之妙。”

意外得到了田正言的讚賞,再加上一夜未眠腦子不好使,凌俐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起碼過了十幾秒,她才恍然如夢一般問着:“真的可行?”

田正言再次作出肯定的回答,又沖她說一句:“快去睡吧,剩下的事,交給我來。”

再一次得到他的肯定的回答,凌俐終於放下心來。

臨出門要回自己房間補覺了,忽然想起之前南之易那有些落寞和憂傷的神色。

她猶豫了一陣,終於還是決定拜託田正言:“田老師,昨天南老師想起他奶奶,情緒很有些低落的。您要是有合適的機會和切入點,不如勸勸他?”

這話讓田正言一頭霧水:“怎麼了?南奶奶有什麼事嗎?”

凌俐咬了咬唇,垂着眸子低聲說:“我們去過花市,南老師什麼都沒買就看了一圈,還說什麼要他奶奶想看又看不到了。我想……”

“打住!”田正言非常嚴肅的語氣:“你快別腦補了,再說下去,你就要說出詛咒老人家的話了。”

凌俐驚訝地抬頭:“誒?什麼?”

田正言望着天花板,很有些啼笑皆非的表情:“看來你跟南之易呆久了,也學着他開始不着調起來。”

凌俐眨眨眼,看了看田正言的表情,彷彿一點點憂傷的模樣都沒有,好像畫風有些不對。

她皺着眉頭示意他趕快說下去。

田正言沒好氣地看她一眼,開始答疑:“南奶奶還健在呢,今年九十五,牙好胃口好身體好,除了眼睛有白內障又年事已高,一個打南之易兩個,都不帶喘氣的!”

凌俐傻傻地聽着田正言一長串話,嘴巴都合不攏。

虧得南之易擺出那樣幽怨的表情和聲音,唬得她一整天說話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觸動他的傷心。然而,答案居然是這樣?

果然,近墨者黑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被南大神的跑偏光環輻射到,連帶着從來不敢亂想的自己,也這樣無厘頭起來,差點鬧了個大笑話。

也幸好自己不是嘴快的人,如果那是時候來一句“節哀順變”之類的話,恐怕會被南之易嘲諷到死吧!

兩天後的雒都。

經過短暫的休整,四天跨了兩個省取證的疲累終於消散,一行人聚在田正言家,對馬上要到來的關鍵階段——庭審,做着最後的應對。

經過那一天和南之易去花市,以及後來的一番交談,凌俐明白了南之易之所以惹上官司的根本原因。

就像鮮切花市場,規模化的經營註定要淘汰落後產能,整合優勢資源,而水稻方面,因為雜交技術和轉基因發展的日新月異,常規稻種消失殆盡。

物競天擇,不適合時代的東西,本身就很難留下來。其實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是好事,是進步,哪怕有些懷念,也最多一句“想當年”式的感慨。

可南之易彷彿並不這樣想。

在大多數人被利益蒙蔽雙眼,打了雞血一般研究着高產高抗病性以及好的口感的轉基因加雜交的新品種稻種、想方設法多佔些市場份額的時候,因為曾經看到奶奶小小的花店經營不下去的南之易,心有不忍。

他怕千百年來流傳的常規稻種,像奶奶經營的小花店一般,被科技、利潤、野心,碾碎在漫長的時光中。而且,他比其他人看得更遠。

在天朝,國家大人口多,什麼小事用十三億一乘,都是大事。更何況民以食為天,十幾億人吃飯問題的疊加,售賣稻種牽涉的市場巨大,其中的利潤難以想象。

哪怕減少百分之一的市場份額,給種子公司們帶來的損失都是巨大的。

在利益的驅動下,全國上下幾億畝的稻田,關係到十幾億人吃飯問題的根本,卻長期依靠實驗室出品的稻種,農民手裡沒辦法留種,這樣的生產方式,真的沒問題嗎?

會不會在不久後的將來,所有隱疾堆積造成大面積絕產,引發一場不可避免的災難?

又會不會讓一些心懷不軌的資本家滲透進來,從稻種入手影響到糧食安全?

南之易的老師,是天朝水稻第一人的郭老,為雜交水稻的推廣立下了汗馬功勞。而據說九十歲高齡的郭老,身體日漸衰弱,可能也就這一兩年的事。

郭老故去,最有可能繼續扛起他衣缽的人,就是南之易。

就算他沒那個野心,可是背後,以秈稻為主的南方稻種派系,這些年已經呈現出隱然以他為首的勢頭。

如果他繼續老師的思路,一心一意優化雜交水稻,研究轉基因和雜交的結合,那麼,像山崎種業這樣的種子企業,即使經營的是粳稻,也會把他當成尊大神貢着的。

但是,一旦他走向另一個方向,轉而支持常規稻種,以他的影響力,絕對會給這個行業帶來動蕩和不安。這個動蕩與不安,並不會因為南北方而有所不同。

正如田正言說的,所有人,都站在南之易的對立面。而對於郭老特別尊敬、特別崇拜的牟誠華,則是要打倒叛徒南之易的先鋒軍。

也許早在南之易無意中透露出來自己對常規稻種前途擔憂的時候,他就未雨綢繆地開始了計劃。

先是利用自己開辦種業公司的經驗和專業知識,尋找了個有缺陷可以利用的品種,緊緊攥在手裡。

後來利用對小師弟性格的了解,趁着田正言不在,開始了一步步周密的算計,給南之易綁上了品優千號這一顆遙控炸彈。

倘若南之易和自己老師的意見相左,支持常規稻種的選育,那麼,這顆炸彈將會爆炸。

哪怕南之易在自己陷入糾結的情況下退出這片戰場,卻依舊止不住他的一步步緊逼。

大概就是“以防萬一”這個詞,讓牟誠華終於決心下手,以一場訴訟來搞臭南之易。

這場訴訟的關鍵點,並不是在於賠還是不賠,或者是賠多少的問題。

一億五千萬的所謂其他損失,究竟這損失是如何計算的,對方必須提出非常明確的依據。如果沒有十分有力的證據支持,那法院能全額支持這個數額的概率,實在是太小。

而之所以要將標的額提到這麼高,甚至不惜多交訴訟費,原因無他,山崎種業只為了提高審級。

一審在高院,如果要上訴,就要到最高法院。如果說對方一開始打的主意就是要扯人眼球把事情鬧大的話,官司打到最高法院,無疑效果更好。

在這個案件上,山崎種業除了向阜南高院起訴之外,還可以向兩湖和岳西共三個省高院起訴,為什麼偏偏選了阜南這個可能會受到地方保護主義的轄區法院,曾經讓凌俐有些疑惑。

哪怕像田正言所說的,對方可能有一石二鳥的想法,不過,通過一個官司拉一院之長下馬,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如果案子如他們預計的那樣,對方拿不出證據證明南之易的行為和山崎種業名譽受損之間有必然聯繫,法院不會支持巨額的訴訟請求,這樣一來,反而給了對方炒作點。

唯利是圖被金錢蒙蔽雙眼的天才學者,和位高權重的哥哥狼狽為奸,打壓外省企業,而因為種子絕收的農戶,又在其他三個省。

一旦案子上訴到了最高法院,一旦被炒作起來,各種媒體蜂擁而至,哪怕南之君能在省內滅火,也阻止不了事態發酵向外部蔓延,那南之易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必定臭名遠揚。

而如果真的敗訴,兩億的巨債上身,南之易怕是還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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