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可怕么？其實並不可怕，很多時候，真正的死亡不過是一瞬間的事，當人病入膏肓即將斷氣的時候，恐怕根本就不會再想到害怕了。

真正可怕的，大概是面對死亡。或者說，是不知死亡什麼時候真正會降臨的時候。在等待中煎熬，掙扎，痛苦。

但這些恐怕都不是最可憐的，最可憐的，是死亡來臨卻不自知，甚至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提爾就是這種情況，萬里的鏡花水月效果比他們想象的要好，在晴空背後青藍色的左翼化作利刃切下他頭顱之前，他一直處於失神的狀態，所以他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的降臨。

直到利刃切入皮膚後傳來鑽心的疼痛，疼痛傳來再到頭顱被整個切下來，這段時間其實只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但這一瞬間的疼痛已經足以喚回他的意識。在這極短的意識中，提爾只用餘光看到了自己脖頸中噴濺而出的鮮血，然後就只覺得自己脖頸處傳來一絲涼意，連疼痛感都沒有，他根本連驚訝都來不及，就已經再次沒了意識。

提爾的頭顱整個和身體分開，因為慣性的原因飛了出去，他巨大的身體猛地停在原地，雙臂頹然的垂下，右手的巨刃再也握不住，哐當一聲砸在地上。

巨人的身軀伴隨着膝蓋的彎曲重重跪在地上，整個身體前傾，倒在地上的瞬間從脖子上巨大的斷口出再次噴出一潑還未冷透的鮮血。

晴空穩穩落在地上，她背後的雙翼瞬間消失在空氣中，只左翼在消失的時候有一些血跡灑在地上。

萬里看着眼前這暴戾直白的一幕，稍微愣了一下，緊接着立刻明白具體發生了什麼，他皺了下眉，還是沒有猶豫的跑到了晴空面前。

然後，就看到了她冰藍色的雙眼。

果然如此，萬里確認了自己心裡的結論，眼前這個人果然不是晴空，而是已經換成了碧落。

碧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確認沒有沾染上血跡之後，才嫌棄的說道：“這種麻煩事就知道得讓我來處理。”

萬里無語的看了她一眼，這傢伙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現在身體是她在控制，這不應該是她期待的么？結果還在這嫌棄個什麼勁兒。萬里決定不去理會她。

碧落卻好像明白他在想什麼，反駁道：“你以為我想現在出來啊？晴空這傢伙，每次遇到麻煩都是我來解決，她真以為世上總是這麼便宜的好事兒？”

萬里猛地愣了一下，碧落這話聽着有些不對勁，他在心裡琢磨了一下，一把拉住正要甩開他往前走的碧落，問：“什麼意思？是晴空讓你出來的？你們兩個有交流？”

碧落回頭掃了他一眼，這回是露出了一個慣常的嫵媚笑容，反問：“怎麼？她沒有告訴你么？嘖嘖，沒想到她倒是還會有事情瞞着你。”

萬里這下驚的不小，他追上碧落的腳步，低聲問：“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交流的？我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

碧落輕笑着瞥了他一眼，道：“時機成熟了你還是等她告訴你吧。”說到這，她看着不遠處房屋的轉角，笑問：“那個是你撿回來的？”

萬里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就見向歌站在轉角處往這邊看，他一陣頭疼，道：“是，說實話我覺得她挺可疑的，但是又不能確定，要是萬一我多疑了，她一個人孤單單的在這裡，還是太危險了。”

碧落輕笑一聲，道：“你還真挺憐香惜玉的。那就跟着吧，反正她一個人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晴空不行，但現在是我在外面，不用擔心。”

萬里知道碧落非常自信，她也有自信的資本，明明是同一副身體，她控制和晴空控制就能發揮出完全不同等級的威力。晴空原本就已經是天階超能力者了，碧落的破壞力卻明顯比她更強，這種差異緣由是什麼他就不清楚了。

碧落當先走到向歌面前，向歌比她要出一些，兩人相對而立，誰也沒有先說話。碧落一貫的心高氣傲，別人不先跟她打招呼，她是絕對不會主動搭理對方的。而現在看向歌，似乎也有一點兒跟她異曲同工的架勢，萬里忍不住頭疼。

“好了，別在這乾瞪眼了，鐘聲和愛麗都已經奔聖頂去了，我們趕快追上去。”萬里只好在這兩人之間打馬虎眼。

雖說已經有人出面圓場了，但碧落一向不是個會見好就收的人，她是必須要讓自己痛快了才行。於是她一動不動的站在向歌面前，對方沒表示，她也絕對不動。

萬里這下就更頭疼了，如果現在是晴空在的話，就肯定不會僵持在這。他沒辦法，只好意味深長的看了向歌一眼，眼裡傳達的意思似乎是求救。

向歌精準的接收到了萬里的信號，她心裡忍不住笑了一下，最後看向碧落，道：“你好，我叫向歌，是這個鎮上的人。”

碧落從鼻腔里輕輕哼了一聲，道：“碧落，多指教。”

向歌幽深的眼中瞬間划過驚訝，似乎有些不可思議的盯着碧落，快速的打量了一下她之後，目光最後落在她那一雙冰藍色的眼睛上。

碧落的眼睛毫不迴避的和向歌對視，對方的眼神藏的很好，看不出內心的活動，但是她們卻同時意識到，眼前這個人絕對不單純。

碧落沒有做出其他反應，她轉身就走，直接向荒川方向而去。

萬里跟在她身後，回頭沖向歌打個招呼，示意她跟上來。向歌的眼睛始終盯着碧落的身影，一雙幽深漆黑的眼眸危險的眯了眯。

碧落輕車熟路的在前面帶路，可以看出，雖然她一直以來都只是作為晴空的第二人格隱藏在身體里，但她幾乎擁有晴空的全部記憶，晴空知道和記得的事情她同樣知道。

他們很順利的通過了北飲泉，一刻不停的向神溝前進。

葯泉谷里依舊是銀裝素裹的披着厚厚的雪，只是跟他們上次上山不同，此時這條山路的地面上覆蓋著滿滿的凌亂的腳印，而且腳印清晰可見，顯然是不久前有大量的人涌到這山上留下的痕迹。

碧落皺着眉頭，叮囑萬里：“把警長放出來吧，它在關鍵時刻可以幫我們忙。”

萬里把身後的包打開，黑色的小身影立刻跳了出來，它抻了抻懶腰，乖乖的蹭蹭碧落的腳。

萬里現在雖然什麼都不說，但他心裡已經被懷疑占的滿滿的，這個向歌果然有問題。

剛剛這一路上，從進入荒川開始，他和碧落的速度就沒有慢過，以他們兩人的能力來說，這樣快的速度上山確實不成問題。但向歌卻不同，她明明感覺上就是個無能力者，但跟着他們保持這樣快的速度上山，到現在竟然還能跟的上，而且一句抱怨都沒有，這絕對不是個普通人能做到的。

萬里的懷疑引起了他自己的警覺，他又開始警惕着向歌的一舉一動，但奇怪的是她還是沒有表現出任何其他的破綻，身上依然隱藏着精神力的氣息。

碧落此時也有同樣的懷疑，她雖然沒有從向歌眼中看出什麼，但向歌在聽到自己名字那瞬間露出的驚訝她絕對不會看錯，再加上她後來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眼睛看，碧落可以肯定，這個叫向歌的漂亮女人一定曾經聽說過自己。

這個女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所以她這麼刻意的接近，其實目的是自己？還是說，也包括萬里？

碧落無法給向歌的目的下一個明確的定義，但她可以肯定對方一定不像看上去那麼單純。而且碧落和萬里不同，她可以看出，向歌身上隱藏起了她強大的精神力。

也許在萬里他們眼中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但碧落了解，這是一種叫做“障”的神力，這種神力可以將受術者身上的一些指定特點抹去，在其他人眼中形成障，讓人無法察覺到。

普通人是無法感覺到“障”的存在的，所以萬里才無論如何都不知道為什麼向歌身上沒有一絲精神力的痕迹。但碧落並非普通人，她從接觸到向歌的時候就察覺到了，這個女人身上有“障”，她用“障”隱藏了她強大的精神力、氣質、甚至可能還包括容貌。

只不過，雖然了解到向歌身上有“障”，但碧落現在無法破除她的“障”，並非不會，而是這副身體現在發揮不出最佳狀態的能力。碧落有些無奈，她還沒有和晴空產生融合，所以對這副身體的控制還無法達到最佳水平。

碧落不知道怎樣才能徹底完成融合，但她心知這件事着急不來，只能循序漸進，好在她們兩個現在已經通過交流達成共識，在兩人之間互相切換，以保證利益最大化。

停止這些思緒，碧落輕聲對萬里說：“小心這個向歌，雖然現在不知道她會搞什麼鬼，但我可以肯定，她的精神力等級在你和晴空之上。”

甚至超過夜祉，這句話她沒有說出來，她不能確定，說出來就沒有意義，只會徒增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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