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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舒一邊說著,一邊取了件鑲着毛邊的繡花襖子給雲悅披上,接着道:“我得趕緊將二小姐醒了的這好消息稟給老爺去,方才聽說宮裡頭還來了人,想來如今正在前廳候着消息呢!”

“小姐再歇會兒,奴婢去去就來。”剪舒說著,便出門往前廳去報信了。

雲悅獨自靠在床邊坐着,望向窗外,今日正值大雪紛飛。隨着那鵝毛般的飄雪,雲悅的思緒也跟着飄飛,她忽然開始正視一個問題,如今她所經歷的一切,似乎越來越不像是一個夢了。

究竟該怎麼辦?究竟如何才能從這場噩夢中醒過來?

這一轉眼便開春了,冬雪消融萬物復蘇。窗外的柳枝吐了新綠,一樹桃紅綻了笑顏。

雲悅記得去年的這個時候,鵬州足足下了近一個月的雨。那天她下班回到公寓,肥球委屈地直朝她搖着尾巴哼唧個不停。

因為下雨,明焯足足有一個月沒有讓肥球下過樓。看着肥球那憋壞了的可憐樣,雲悅覺得讓它下去撒個歡也未嘗不可。趁着明焯出差不在家,她獨自帶肥球冒雨去了旁邊的小公園。

肥球顯然憋壞了,出門便一路瘋跑,雲悅便在它後頭一個勁地追着。回到家裡,一人一狗都被淋成了落湯雞。

初春的雨還是有些涼意,回來不久雲悅便有點發燒了,倒是肥球反而一點事也沒有。她曉得明焯若是知道了一定會生氣,會覺得她的舉動像個不懂事的孩子。因為他確是很疼肥球,當然更疼愛她。所以當她感覺自己有些發燒時,也沒有敢打電話同出差在外同明焯說。只是回來之後便洗了澡吃了葯早早睡下了。

半夜她只覺自己燒的迷迷糊糊,喉嚨乾的難受,於是想要伸手摸口水喝。然手還未伸出去,水便自動到了嘴邊。她緩緩睜開眼睛,驚訝地發現此時原本應該在另一個城市的明焯居然出現在了身邊。

原來雲悅發燒吃了葯睡了過去,沒有接到明焯打給她的電話,明焯擔心她,便連夜飛了回來。果然,他回到家中發現雲悅已是燒得渾身滾燙神志模糊。她平時很少發燒,可一旦燒起來了就會高燒不退。

明焯滿面倦色眼中儘是擔憂,他輕捏着雲悅的臉說她總是讓人不省心的時候,雲悅有些心虛,生怕被明焯發現自己忽然生病的秘密。她只能埋頭嚷着頭疼,撒嬌地窩到明焯地懷裡默默地將他抱緊。

那個時候,雲悅從未想過有那麼一天,明焯會在她的生命中消失。她已經習慣了融入生命和深入骨髓中的他,從沒想過沒有明焯的日子,她該要如何過下去。

那時的她只知道葯是苦的,心卻是甜的。

她這一病便是一個多星期,明焯將手中的所有項目暫停下來專心在家陪了她一個禮拜。雖然雨依舊下個不停,但她倚在窗邊看着半窗煙雨,卻一點也不覺得煩悶。她甚至覺得生病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因為他能時時地陪在自己身邊。

此時又到了煙雨朦朧的季節,只是這個地方的春雨一場便是一場,乾乾脆脆的,不會如煙似霧纏綿悱惻。

掀起馬車上的帘子,雲悅伸手接了一把冰涼清瀲的雨水,覺得那些回憶恍然若夢,反倒如今這夢境中的一切變得真實起來。她都有些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便是在水月庵中大病一場,全然忘了過去一切的姜家二小姐姜梓煙了。而回憶中存在的一切,卻不過是自己在大病之時所做的一場幻夢而已。

馬車緩緩搖晃,飄灑的雨水打濕了她的衣袖,但她卻沒有將袖子挽起來,因為手腕上的傷雖是好了,但是卻依舊留着醒目的疤痕。這道疤痕時刻提醒着雲悅,她必須好好地活着進宮,她必須認真地面對如今面前的一切,再也萬不可掉以輕心。

兩個月前在姜府的閨房之內,雲悅摔了一隻葯碗,用破碎的瓷片劃開了自己的手腕。是的,她想要自盡。

或許這麼說也並不準確,她其實是想要從這場荒唐的夢中醒來而已。她看到電視劇裡面常這樣演,若是莫名地穿越到另一個世界的話,只要在這裡死了,便能回到穿越之前的地方。

雲悅不知道該如何定義自己而今的經歷,這究竟是一場荒唐的夢還是一次荒誕的穿越?她不曉得。

她只知道現在她不想進宮,更不想去伺候那個什麼皇上,她只想逃離這裡。而她能想到的唯一逃離的方式便是死。

原本雲悅不想選擇這種粗暴的方式了結自己的,她其實是怕疼的,用瓷片割開手腕確實很疼。但是,她也是因為沒有辦法了。

雲悅在姜府醒來的那日,剪舒歡歡喜喜地出去向姜太師報信。剪舒走後,雲悅望着窗外的飛雪有些失神,然後她掙扎着從床上爬起來關緊了那扇窗戶。

屋裡的炭火燒的很旺,炭氣很快便在屋內充盈起來。雲悅知道,此時此刻,再沒有比一氧化碳中毒更輕鬆簡單的死法。她漸漸感覺自己的意識變得模糊起來,周圍的一切也開始變得虛無縹緲。她在心中默默地和這個世界告別,她甚至隱約見到了前幾日死去的春彩丫頭。

然她終究沒死成,被及時救了過來,還連累了那個叫剪舒的丫頭被打得半死。

雖然雲悅並不喜歡這個剪舒,覺得她話多且有些做作,但是見到她無端地受到自己的牽連,雲悅終究有些於心不忍。

剪舒養傷的期間,姜太師又派了個新的丫頭來伺候雲悅。這個新來的丫頭名喚翠染,她不像春彩那般有些怯懦自卑,也不似剪舒一張甜嘴盡愛耍些小聰明。這是個非常妥帖的丫頭,既聰明又得體,曾經還伺候過姜府夫人長公主殿下。

聽說姜府大公子就很中意這個丫頭,多番向母親長公主討要這個丫頭,名義上是讓翠染去他院中伺候做他的貼身丫鬟,其實真實目的不過是想收了翠染做他的侍妾。

當然他母親長公主並沒有同意。因為長公主極其厭惡將身邊的丫頭收為府中的侍妾,這種事情在府中有過一次,她決然不可能再讓同樣的事情發生。即便這個人不再是她的丈夫而是她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