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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聊之下才知道,顧維鈞的父親前段時日病重,他是回來探親的,過兩天還得回美國繼續念書,可喜的是,如今的顧維鈞已經是獲得國際法和外交的學士和碩士雙學位,可謂精英中的超級精英,陳煊很是為他歡喜,今天是陪嚴復過來的。

“我說小師弟,見了以前的同窗就把大傢伙給撂一邊了,不大好吧?”

葉仲裕調侃道。

“老師,復老,希老,學生碰到以前的同窗,有些忘形了,真是失禮了。”

陳煊趕緊作揖致歉,顧維鈞和孫志恆也趕緊表達歉意。

“真名士自風流,有什麼好歉意的,我說小醉鬼,今天準備了什麼曲子,上次聽你談了什麼‘婚禮’後,老頭子可是念念不忘呢,對了復老,你別看這小子鬼頭鬼腦,彈的曲子還真不錯呢,你一定要聽聽!”

袁希濤性格不羈,也調侃起陳煊來,馬相伯撫須笑而不語,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觀瀾兄,彈琴先放一邊,可別誤了正事,沒看到煊小子準備了拜師禮嗎,我們兩個老傢伙就作為觀禮人,看煊小子正式拜師吧!”

馬相伯本來是自來不拘小節,不行這一套的,在嚴復和袁希濤一唱一和的說道下,又看到陳煊誠意滿滿,于右任和葉仲裕又在一旁煽風點火,於是順水推舟的答應了下來,陳煊趕忙奉上禮物,跪下叩了三個頭就算禮成了。

這大概也就是這個時代最簡單的拜師禮了,而且還是在園子里拜師的,算得上是奇葩中的奇葩,而馬相伯嚴復和袁希濤都沒有反對,也就反襯出這個地方主人的身份絕對不簡單,起碼三人對這個地方並不見外。

“恭喜相老,又收了一位得意門生!想不到我嚴觀瀾臨離開上海還能碰到這件喜事,當真可喜可賀!”

眾人一起向馬相伯和陳煊道喜,又是好一番熱鬧,一席話聽下來,陳煊才了解到原來嚴復已辭去安徽師範學堂監督一職,將要北上履新,而今晚,正是送別宴。

眾人移步到客廳的矮几後坐下。

“好了,正事也忙完,煊小子,還不快彈上一曲讓大家飽飽耳福!”

袁希濤也舊事重提了,看來還真喜歡陳煊彈的曲子。

“有聽荷大家在這裡,小子哪敢班門弄斧?希老愧煞小子了。”

“喲呵!還抖起來了,上次你不是還彈過么?攔都攔不住。”

陳煊鬧了個紅臉。

“上次是晚輩喝醉了,以至於在前輩們和聽荷大家面前大放厥詞,如今想起來還羞愧不已,希老就放過小子吧?”

“陳先生客氣了,聽荷哪當的起大家二字,只不過是長輩們抬愛,上次聽過陳先生的曲子,聽荷也是欽佩不已,盼着還能聆聽陳先生的大作呢!”

一個悅耳的聲音如清風一般掠過陳煊的心裡,抬頭一看,典雅清麗的的面孔印入眼帘,室內的光線似乎一下子明亮了不少,陳煊忍不住心裡一顫,趕緊偏過頭去不敢再看,想來覺得丟人,自己來自於後世,什麼大場面沒見過,可是這樣的女子,卻是讓陳煊難以自己。

“既然聽荷和又陵兄都這般推崇,逸陽的琴藝想必是極好的,難道老夫臨離滬也不能聽聽逸陽的琴藝么?”

嚴復也加入到調侃陳煊的行列,于右任和葉仲裕等年輕人也在一邊起鬨,這下陳煊不敢拒絕了,再拒絕就顯得有些矯情了。

“復老言重了,小子哪敢!既然大家都不嫌棄小子卑鄙,那小子就獻醜了!”

陳煊團團行了一禮,走到鋼琴那裡坐了下來,試了一下音,一下想起了由弘一法師作詞,朴樹翻唱的一首歌。

“今天是歡送復老的日子,小子聽得一曲《送別》,也算是些許應景,還請各位指點,也恭祝復老大展宏圖,在京城一展抱負!”

柔緩的節奏隨着陳煊靈動的手指跳躍響起,陳煊開口唱了起來。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情千縷,酒一杯,聲聲離笛吹,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

一片靜寂,于右任葉仲裕等年輕人還在細細的品味着詞中的意境,相老希老復老三個老一輩的已經是淚濕衣衫袖,聽荷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更是盯住陳煊。。。。。。

“好!好一句‘一壺濁酒盡餘歡’,煊小子果然不簡單,這一首送別道盡了離別之意,難怪又陵兄心心念念的要 煊小子彈奏一曲,今日老夫真是不虛此行,來,我敬大家一杯,感謝各位的盛情!”

嚴復首先回復過來,眾人也急忙端起酒杯回敬嚴復,喝過酒後,善解人意的聽荷見氣氛有些稍顯清冷了,趕快又彈了幾首歡快的小曲,總算把熱烈的氛圍拉了回來,於是一群人又開始喝酒聊天。

擦了一把冷汗,陳煊不由得感慨這個時代的人真是太多愁善感了,以後可不敢隨意招惹了,同時感激的看了聽荷一眼,聽荷嘴角微翹,對陳煊微微點頭。

陳煊和于右任葉仲裕兩個師兄聊了一會後回到席位,跟顧維鈞坐到一塊,趙學初和孫志恆跑到嚴復和宋希濤帶來的兩個人旁邊,不知道在說什麼,聊得很起勁。

“逸陽,你和壞鬼鬧矛盾了?我上午在法租界碰到他才知道你也回國了,本來還想明天去找你們呢,不成想今天就碰上了。”

顧維鈞問陳煊。

“也沒什麼矛盾,就是他在我最困難的時候非要跑去做什麼青幫主事,心裡想起來很不痛快!”

顧維鈞深深看了陳煊一眼。

“你那臭脾氣還是沒改,你怎麼就不想想,壞鬼是青幫的人,青幫安排他做事,他能不做嗎?青幫是他想脫離就脫離的嗎?逸陽,你過分了,我今天碰到壞鬼,跟他聊了一下午,我看得出,他想來找你們,可是又不敢找你們,一個人喝得爛醉,從他的醉話中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而這些事情,是我們一直都沒注意的,你得知道,我們現在都漸漸長大了,我們的生活環境也發生了變化,我們幾個人中,阿生家裡的條件是最不好的,也沒正經念過什麼書,而且現在你我都是留洋回來的,志恆是你的家人,大家都沒在意這些,可是阿生不同,他很小就出來走江湖,而且去的還是名聲敗壞的青幫,逸陽,你知道么?阿生很自卑。。。。。。”

“我不在意這些!我一直當他是兄弟!也是家人!”

陳煊打斷道。

“我知道你不在意,我也不在意,可是他在意,你明白嗎?你不能用我們的處境心境去衡量阿生的心態,我們得學會理解!”

顧維鈞有些激動,極力壓低聲音說道,陳煊如遭重擊,沒想到自己這個後世在大學還接觸過心理學的人在這方面居然不如顧維鈞,真不愧是後來的民國第一外交家啊。

陳煊低着頭,有些沉默了,顧維鈞也不說話,舉杯碰了一下陳煊放在桌上的酒杯,也不管陳煊,自己就一飲而盡。

“我們去找他,今晚上不醉不歸!”

陳煊抬起頭,眼神里透出了堅定。

“你瘋了,現在是給復老送行的,我們現在走成什麼樣子?”

顧維鈞一把抓住想要起身的陳煊,低聲喝道,陳煊也是一驚,自己這是咱們了,今天盡幹些不靠譜的事情,自己上一世的時候絕對不是這樣的,難道是兩世的記憶還沒有徹底的融合,陳煊也只能這麼解釋了,事實也是,陳煊還是時不時的會受這一世的記憶性格的影響。

而這種影響,一時半會也無法消除的,只能靠自己慢慢的了解這個時代,融入這個社會,等自己的意識徹底為主,那樣才不會有時候做一些不能理解的事情。

“少川,多謝了,你說得對,很多事情都變了,而我還在為所謂的面子糾結,險些錯失了一個好兄弟!”

“嗯?假洋鬼子居然也會認錯了?這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么,可真是稀罕事那!”

“滾!你個死娘娘腔,以前阿生揍你的時候真不該幫你,不記得哭着到煊爺這裡告狀了?”

“他打得過我?我呸!就憑他那豆芽菜身體,如果不是蠻牛幫他,兩人揍我一個我打他能打三個!倒是有些人挨了陳叔父揍,跑到我家躲在床底下,還是我打的掩護呢?”

“住嘴!不是你慫恿我去偷祝嬸子家李子,我能被我爹揍,那些李子你吃得最多!”

“你自己傻你怪誰?誰叫你被抓到還一臉囂張對祝嬸子說什麼‘爺就是偷了,這兩大洋賞你的’這話,祝嬸子能去告訴陳叔父么?”

陳煊噌的站起來,瞪着顧維鈞。

“來啊!互相傷害是嗎?我會怕你個死娘娘腔?”

兩人互相瞪着瞪着,忽然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