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一番拼殺下來,四人都有些醉眼朦濃了,興緻也越來越高,可是也沒誰倒下去,天南海北一陣胡侃瞎吹,不知不覺聊到如今的各個政治團體。

“媽的!說來也奇怪,老子好歹堂堂法國聖西爾出來的,也知道好幾個人就是同盟會的人,可是這些人偏偏就是不肯拉老子入伙,老子明明暗示了好幾次,可他們就是不接這茬,真他娘奇怪了,同盟會要求就這麼高?對了,同盟會你們知道嗎,就是中山先生領導的那個?”

陳煊邊喝邊在那裡抱怨道,氣氛頓時一靜。

“逸陽,你想造反?”

顧維鈞壓低聲音問道,杜月笙對門口的刀疤臉使了個眼色,刀疤將家裡的傭人趕離,並站到門口警戒,餘下趙學初孫志恆二人也盯住陳煊。

“造屁的反,那種拋頭顱灑熱血的偉大事業當然是讓偉大的革命先驅們去做,老子幾斤幾兩自己清楚的很,只想好好賺點錢,讓身邊的人都能過上好日子!”

“那,你想做官?”

顧維鈞繼續問道。

“沒有的事,如果想做官,其采三哥托其美二哥叫我去軍隊的時候我早就去了,還用等到現在?”

“那你莫名其妙的怎麼想加入同盟會,你可知道那可是掉腦袋的買賣,甚至可能連累到家人。”

“我只是他娘的秘密加入,又不到處宣揚,誰會知道,再說我也準備賺了錢把家裡人送到美國去,我只是想現在加入同盟會,等革命成功了,老子也是革命元勛不是,到時候,不管是想做官還是做買賣,誰都得給幾分薄面不是!”

“逸陽,你看好同盟會?”

趙學初也加入到話題,陳煊仔細的想了想,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哥,你這啥意思呢,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

“我既看好也不看好,我看好的原因是因為我知道同盟會的運動一定可以推翻滿清**,不看好的原因是同盟會無法做到建立一個富足強大的新中華!”

“說說你的理由?”

顧維鈞有些奇怪陳煊為什麼這麼肯定。

“這有什麼好說的,太平天國運動已經耗盡滿清的最後一絲元氣,各地實力派很多已經是聽調不聽宣了,還有自鴉片戰爭以來,滿清**在涉外戰爭中幾乎沒有一次打贏的,不管是對滿清還存有些許好感的人或者是痛恨滿清的人,無不是對這個政權深深的失望,為了漢人的打壓,滿清遏制了中華科技的發展,以至於引領全球的泱泱大國居然被西方那些野蠻人將中華遠遠的甩在身後,西方科技發展起來後,大量的工業產品進入中華,對傳統行業的摧毀不可估量,不說別的,青幫是怎麼來的你們會不知道?”

“造船技術的發展使得遠海航行成為了不再那麼可望不可及,北方不再需要運河運送糧食物資了——起碼運河的重要性沒那麼重了,於是數千年來依賴漕運吃飯的漕幫等等大大小小的幫派活不下去才跑到了上海討生活,還有傳統的各行各業又有哪一樣可以避開衝擊?各行業繼續不下去了,那麼大量從事傳統工作的人就失業了,失業了就沒飯吃了,老百姓沒飯吃怎麼辦?是要造反的,造反是死,不造反也是死,你說老百姓會怎麼選?”

“再者,滿清入關二百餘年,社會的階層的固化,現如今富的越來越富,窮的越來越窮,兩極分化極其嚴重,貧者想要改變自己的社會地位幾乎成了不可能,為什麼戲台上窮家子娶了富家千金這種戲本那麼受歡迎,就因為這種事情基本不可能,也就是稀有,稀有才為貴,才能滿足大多不滿社會現狀的人的想象!”

“而滿清的上層還活在天朝上國的幻想里,治國政策更是荒唐得讓人啼笑皆非,即便是沒有西方的各種思潮湧入,滿清**也已經走向了末路,換句話說也就是君之病已深入骨髓,弗可治矣!西方列國對中華也虎視眈眈,恨不得衝上來咬一口,就連倭國,這個我們從來看不起的國家,也衝上來咬一口,而且居然還贏了,滿口流油,差點沒噎死,十幾年了,現在還在消化呢,恥辱啊!真真奇恥大辱,看着吧,如中華再不奮起,以後還有更多奇恥大辱等着我們呢!”

“也就是說,滿清不管政治、文化、經濟、軍事、外交,沒有任何可取之處,天時地利人和一樣不沾,這樣的政權,它不亡?誰亡?這樣的封建王朝,吹口氣就沒了!”

客廳里一片靜寂,每個人都在深深的思量陳煊所說的話,這番話深入淺出,對三人的衝擊太大,想要好好的消化,陳煊則是暗自得意,誰叫自己是後世來的呢,這種理論在後世泡論壇的時候早就見多不怪了,隨便找一個人來就比陳煊總結的深刻,胡拉八扯的一番話,就把三人震住了。

過了好一陣,顧維鈞首先回復過來,聲音艱澀的說道:

“那。。。。。。同盟會呢,中山先生拋家舍業,為了喚醒民眾冒着生命危險積極奔走,團結了多少開明士紳官員和優秀學子,你為什麼不看好呢?”

“沒有人可以否認中山先生的偉大!沒有人可以!!”

陳煊加重了語氣,事實上陳煊也是真實的敬佩孫中山先生,用後世人的眼光來挑剔孫中山先生本身就是一個耍流氓的行徑,那種行為陳煊是深深的唾棄的,但是不管後世那些公知們如何挑剔,卻沒有人敢否認中山先生結束兩千多年來的封建社會這一功績!

“但是中山先生也有自己的局限性,首先,中山先生的同盟會沒有明確的政治綱領,對於如何推翻滿清**以及推翻滿清**之後採取什麼樣的政治制度模糊不清;其二,同盟會組織鬆散,缺乏嚴密的組織和紀律,不具備建立堅定的革命政黨,在團結一切革命力量的過程中起不了核心作用。其三,沒有堅實的經濟基礎,眾所周知,中山先生一直在海內外募集革命經費,不否認愛國民眾很多,中山先生也籌集到不少經費,但是沒有自己的經濟基礎,這一切都僅僅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其四,沒有具備信仰的的強大軍隊,中山先生的威望沒人可以否認,但是在利益面前,僅憑威望是遠遠不夠的,還必須有軍隊的威懾。”

“當然還有很多不足的細節,但是就憑這些,我就很難看好同盟會,特別是我最後說到的軍事,如果依賴現在的實力派,不難推斷出推翻滿清**後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

陳煊的聲音愈發低沉,因為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後來會發生什麼事。

“恐怕我們中華又要陷入群雄割據的春秋時代了,甚至比春秋時代更為凄慘,因為春秋時是我們關起門來自家打架,而現在,”陳煊頓了一下:“在列強環視下,西方各國會允許中華很快的出現一個大一統的國家嗎?只怕到時候各地實力派又會變成西方列強的在華利益代表人,更不要說我們旁邊還有一條像瘋狗一樣的倭國,那時候,我們中華民眾又會處在什麼樣的凄慘環境里呢?”

陳煊的聲音更低,他已經不想說下去了,因為他太知道後來的歷史發展,中華是經過了一段怎樣的漫長而又絕望的時代,如果說那個時段是涅盤所需要的代價,那這個代價又是何其的讓人難以接受,那樣深重的災難真的需要讓本身就不容易的勞苦大眾再經歷一遍嗎?

如果陳煊的滿清滅亡論猶如晨鐘暮鼓振聾發聵,那麼後來的這一番理論簡直就是要把三人重重擊倒,還要在三人鮮血淋漓的傷口上插一把刀。

好久好久,屋子裡沒有一個聲音,大家彷彿已經從陳煊所描述的理論中推斷出將來的可怕場景,沉浸在這種可怕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這只是你的推斷,是嗎?”

顧維鈞的語氣里似乎帶着哀求,希望陳煊能夠說出一番中華必將短時間裡走向繁榮富強的論調。

“是的,就是推斷,不是事實,不可能發生的。”

陳煊澀聲回答道,努力的想要笑一笑來緩和氣氛,但是憋出的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你撒謊!”

顧維鈞像一條受傷的孤狼憤怒的沖陳煊嚎叫道:

“你撒謊!你知道事態的發展有八成會成為事實,你明明知道且深信這一切將極有可能會發生,你明明推斷出苦難的中華將會陷入你所描述的這種場景當中,你能夠避免這種情況的,是嗎?逸陽,你有辦法改變這一切的,對嗎?”

顧維鈞無力的哀求道,趙學初三人也無比希望的望着陳煊,像極了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神情是那樣的卑微。

“對不起,兄弟,我做不到,我也無力做到,對不起!”

陳煊雙手捂着臉,把頭深深的埋了下去,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怎麼去安慰自己挑起的論斷對自己兄弟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