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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是昏暗的一片。

徐寒的腦袋也是昏沉沉的一片。

他的身子不斷的下墜,速度快到了極致,空氣中攢動的氣流,割開了他的皮層,讓他周身都在那時傳來一陣陣被利器割裂的劇痛。

但徐寒卻並不討厭這樣的感覺,事實上正是這樣的疼痛方才讓他渾渾噩噩的腦袋保持着僅存的一絲清明。

他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他穿過了無垠的虛空,越過了穹頂的星辰,也撞開了重重疊疊的雲層。

他眼前的景象開始漸漸變得清晰,他看見了一片紅色大地——炙熱的岩漿從大地的深處噴出,如潮水一般吞噬着所過的每一寸土地,人群如螞蟻一般在四散奔逃,哀嚎與哭喊不絕,卻又被淹沒在這山崩地裂的天災之下。

徐寒記得,自己好像在某處見過這樣的場景。他的內心並無半點的波動,他的身子還在下墜,映入他眼帘的大地漸漸縮小,卻也同時漸漸的清晰。他看見了一處狼藉的山崖,無數道巨大人形怪物的屍骸上,一位紫眸少女正紅着眼眶,以一種無比憤恨的目光看着徐寒。

正不斷下墜的徐寒身子卻漸漸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拖住,他下墜的身形停了下來,懸浮在了半空。但他並沒有去詫異這樣的變故,而是很奇怪為什麼這個紫眸少女,或者說為什麼自己的師娘會用這樣的眼神看着他。

但這個疑惑,很快便有了答案。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騙我!”紫眸少女舉起了手指向天穹,怒不可遏的問道。

徐寒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原來紫眸少女的話並未對他而言,同樣她的目光也並非是看向他的。徐寒回過神來,回頭看向穹頂,卻見那穹頂上一張巨大的人臉已經凝聚成形,他同樣將目光看向此處,但卻出奇的越過了徐寒直直的看向身後的鬼菩提。似乎在這對峙雙方眼中,都並不存在徐寒這個人一般。

“騙你?我何時騙過你?你想要復國的力量我便傳給你了半妖神種之法,你想要重來的機會,我便給你重來的機會。你看着周遭的他天地,世界在這一刻便正在重組,一切又會回到你們相遇之前,你看一切不都正如我承諾的那樣嗎?”天際的人臉這樣說著,那沉悶的語調中帶着一股不加掩飾的戲謔與調侃。

“這不是我要的重來...這不是...”鬼菩提失魂落魄的看向山下的世界,那翻滾的熔岩瘋狂的吞噬着生靈的性命,但凡觸及那熔岩半分,尋常的百姓也好,舉世無雙的仙人也罷,都在那股力量下被瞬息抽去了生機,他們眸中的驚恐被永遠凝固在了那一刻,然後身子便被分解成無數細小的顆粒,在那些翻湧的熔岩的牽引下湧入世界的深處。

“好好享受吧,一切重頭來過,你和他還會相遇,但結局早已註定。”那巨大人臉眯着眼睛看了鬼菩提一眼,然後人臉便在那時緩緩散去,天地間一片寂靜——當然這得除了那宛如置身煉獄一般回蕩不絕的哀嚎。

紫眸少女的眼眶中淚水奔涌而出,她跪拜在了地上,雙手死死的抓着地上的泥土,指甲蓋依然被摳出了血痕。懊惱、悔恨、不甘、憎恨這一系列的情緒湧上了她的心頭。她的身子開始顫抖,體內一股強大意志從沉睡中蘇醒,眼看就要涌遍她的全身,她的眸子在那一瞬間變得漆黑了起來。

就在她難以自已,已然要放任那股力量侵蝕她的一切時,一隻手忽的放在了她的肩頭。

鬼菩提微微一愣,那眼看着就要侵蝕她身軀的意志,在那一刻散去,她轉頭看向自己的身後,她看見了一位渾身是血的黑衣少年立在她的身後,嘴角含笑的看着她。他說:“師娘,別放棄,我們還有機會。”

鬼菩提愣了愣,出於內心的愧疚也好,出於對魏來的絕望也罷,她並未在第一時間給予那少年回應,而是頹然言道:“完了,一切都完了,是我...”她的目光移開,在滿地的屍體上一一掃過:“是我害了你們。”

可那徐寒依然面帶笑意,他伸出手將鬼菩提的身子扶起,言道:“我們都是身在棋盤中的棋子,身不由己,言不由衷,怪不得自己,也怪不得旁人。”

“但現在,執棋的人清了棋盤,我們才有機會埋下一顆棋子,等到何時的實際,一子翻了這棋局。”

鬼菩提還是有些fālèng,但或許是少年語氣中的篤定感染了她,她不禁問道:“怎麼埋?”

少年不語,只是轉頭看向身後。鬼菩提察覺到了這其中的古怪,她也下意識的順着少年的目光看去。只見他的身後在那時尚且還站着數道身影,一位年紀十歲左右的女孩,穿着黑白兩色衣衫,模樣卻如出一轍的兩位老者,當然還有那位盜聖門唯一的傳人楚仇離...

天際的徐寒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終於明白了過來,眼前的鬼菩提也好,自己也罷,以及自己身後的十九、周淵甚至楚仇離都是他記憶中的幻想。

他醒悟了過來,周圍的幻想便在第一時間開始出現一道道裂紋,伴隨着一聲輕響,那些幻想連同着周遭的一切轟然碎開。

......

呼!

呼!

呼!

徐寒睜開了雙眼,他的嘴裡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額頭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跡。

“真可惜,只差一點我便能看到你藏得最深的秘密了。”但還不待徐寒弄明白自己究竟深處何地,他的耳畔便你在第一時間傳來了一道低沉的聲音。

在那聲音的之下,徐寒昏沉沉的腦袋清明了幾分,他抬頭看去,入目是一道漆黑無比的房間,那樣的漆黑並非可以的渲染,而是一種連陽光也照射不入的徹徹底底的黑暗。常人在其中根本無法視物,但好在徐寒並非常人。

所以他很清楚的看見了立在他眼前的數道身影——而這些réndà都算得上是徐寒的老熟人。

太陰宮的宮主神無雙,前一任北疆王牧極、現任北疆王周章、虎豹騎統領蒙克、陳國帝王陳玄機,嗯,當然還有那位從青州便一路如跗骨之蛆般陰魂不散的元修成。

看見這些已死或者未死之人盡數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徐寒倒並未因此而生出太多的詫異,而真正讓此刻的徐寒不安的是,他的四肢正分別被一道巨大的黑色鐵鏈所纏繞,將他的身子高高掛在半空中。徐寒倒是有心動用體內的力量掙脫這道束縛,可奈何此刻他的體內空空蕩蕩竟沒有半點可以給他驅動的力量。徐寒很快便意識到,定然是這鐵索的古怪,他思慮着在他昏迷前所發生的一切,卻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如何落入眼前這位神無雙的手中的。

“別做無謂的掙扎了,你掙不開這鎖鏈的。”神無雙顯然看穿了徐寒的心思,他神情悠哉的在徐寒的跟前輕輕踱步,嘴裡卻如此言道,然後他伸出了手,雪白如玉的手指從寬大的黑色長袖中滑出,他輕輕的將手點在了那鐵索上,二者相撞發出一聲輕響,回蕩在寂靜的房門中,像極了某種樂曲開始前的起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