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大牛進門的時候，看到的正是劉阿婆一臉的悲傷。

他嚇了一跳，趕緊悄悄問桑月：“月兒，阿婆這是怎麼了？”

桑月無奈的搖搖頭：“不知道，下午我回來時，阿婆看我背一大簍子東西回來了，就一直心疼成這樣。”

聽了這話庄大牛心裡有點悶了：“月兒，以後你還是少去辛苦吧，其實不止阿婆心疼，我同樣也心疼。”

桑月一聽瞪了庄大牛一眼：“你也年紀大了想不通不成？我要是真累，還會死活去山裡跑么？我們是家裡缺吃還是少穿了，我不進山就沒吃沒喝了？我喜歡大山呢，大山裡寶貝多，一採到寶貝我就心情快樂。”

喜歡大山？

誰不知道進山不止辛苦還有危險？

媳婦之所以這麼說，那是因為她不想自己內疚吧？

家裡人多，晚飯是張大娘特地過來幫忙，但劉阿婆見了堅決不讓，她只得回去了。

晚上很晚庄大牛都沒睡着，見他翻來轉去桑月不解：“你怎麼了？累了一天還不睡？明天就得去大姑幫忙，再不睡別起不來了。”

庄大牛聲音悠遠：“媳婦，你說阿婆是不是對我不滿意啊?”

這話一出桑月頓時傻眼：原來這頭大笨牛不睡覺，就是在想這事?

頓時桑月沒有了好心情：“我說，你能不能少想點?阿婆哪裡說對你不滿意了?還是你覺得阿婆對你不好?”

見媳婦會錯了意，庄大牛急忙解釋：“不不不，阿婆對我好不好，我又不是個傻瓜，能感覺不到?只是今天我看阿婆看你的眼光，那打從心底的悲傷讓我感覺她對你似乎有一點說不出的疼惜與內疚。老人會有這種眼光，往往是覺得自己內心裡對不住小輩，她沒能把最好的給你。”

劉阿婆有時候看她的眼光很悠遠，這一點桑月早就發覺了。

只是她不明白，自己生活明明很幸福，可那老人家為什麼會有那種眼光，她根本沒法探究。

突然桑月心一動：要不讓小七去探試一下?

這念頭剛上來，桑月又立即否定了：對自己真正的親人，她不應該去做這種打探她內必秘密的事。

如果阿婆願意說，桑月自信她會告訴她為什麼。

就好比，桑月從來沒讓小七去感應庄大牛的內心一樣。

有的東西不必太清楚，幸福就好。

桑月轉過身面對着庄大牛：“別想那麼多了，既然阿婆對我們好，我們就好好受着，然後好好孝敬她老人家就好了。你要怕她對你不滿意啊，我有辦法啊，你以後少欺負我不就行了?”

聽了這話庄大牛又不滿意了：“媳婦，你這小沒良心的東西，我什麼時候敢欺負你?只要你腳垛一垛，我全身都抖三抖，我還欺負你?”

“啥?我一垛腳你害怕得全身發抖，這是說我是個潑婦、你是個小可憐了?你這是在告訴我，你是個怕媳婦的男人?”

看着眼睛閃光的小媳婦，庄大牛樂了：“嘻嘻嘻…怕媳婦的男人如何?怕媳婦的男人，那才叫真男人呢！怕媳婦的男人啊，那是疼媳婦的人，我就怕了怎麼著?我怕媳婦我光榮！我以後就一心做一個媳婦的男人！”

見這個越來越興奮了，桑月踢了他一腳：“你好有志向！小聲點，阿公阿婆睡眠淺，別把他們給吵醒了，快睡！”

小媳婦的提醒立即打消了庄大牛的興奮，今晚他是堅決不敢亂來了，否則要是真驚動了那屋的兩個老人，明天就是他的祭日！

終於，庄大牛含着笑閉上了眼。

朱家的喜事辦得熱鬧，陳家嫁女的場面也不小，頓時寨子里人都說多少年才見着這麼一場喜事。

阿公阿婆在喜事的第二日便回了鎮上，桑月見鎮上的事有自己大哥與大舅在，於是她便專心在山上再住上一段時間。

十一月初，圍山寨首批蘑菇要出棚了。

這日晚上，大家集在了村長家裡。

張長山看了看在坐的人：“這摘蘑菇、烘蘑菇都得有人，你們看如何分工。”

大青叔頭一個發言：“今年這蘑菇頭一批長勢就這麼好，我看今年肯定會大豐收。豐收了，就得有銷出去，我看這出去找下家，這個人得好好選選。”

一說到去跑生意，張長明立即提了意見：“哥，說這談生意，我們在坐的除了大青哥與大牛時常在外跑之外，還有點是大虎跑得多點，我看要不這個就交給他們三人如何?”

雙林叔一聽連連贊成：“長明這話說得沒錯，長山，這家裡得由你把盤，還有這進棚出棚的人也得要嚴格，否則一個個往家裡揣，那還不全成了個人的了?所以我也認為，跑外就交給大青他們三個最合適。”

村裡的幾家大戶沒人來參與這合種蘑菇的事，他們覺得分幾兩銀子沒什麼大花頭，所以今年合種蘑菇的大多數都是貧人家。

而窮人家平常大山都難得出，自然在坐的陳家、朱家、劉家、李家、張家眾人都對這提議沒有異議了。

烘蘑菇的有十個大竹笙紮成的大火炕，烘蘑菇的時候要非常小心，火不能大也不能小而且還得時翻動，於是三個一組，一天兩組六個小時輪換很快就定下了，唯一這進棚采菇的人選了很久。

最後終於定了：每個場上的每個棚里每天十個婦人，每家都有一個人參加。

參加的婦人，要摘菇的每個早上來摘菇一個時辰左右、一天十文錢。

一個時辰能賺十文，這可惹得大夥眼紅了，一個月有個十天活，那就是一百個大錢！

張家、朱家、陳家與沐大，這幾家都與庄大牛一樣，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種了不少蘑菇，於是他們都沒有參加這摘姑與烘姑的事。

唯有庄大牛與張大虎兩個，跟着大青叔準備跑生意了。

反正這是農閑時節，寨子里的閑人多，他們不搶工錢更樂得大家高興。

事情一定下，第一批蘑菇也已送下了山。

今年冷得比往年更早，如今每天早上的霜凍幾乎把地里的蔬菜都凍光了，這蘑菇一送到幾個老主顧手上，轉眼就搶光了。

這一消息，就好比一支興奮劑，寨子里人的臉上個個喜氣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