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裡的到底會是什麼?
這一刻,眾人的心都高高提了起來。
一堆人圍在邊上,居然沒一個出聲議論的,人人都屏了聲息,只往那門內看去。
當然,眾人站位有遠近,站得近的自然比站得遠的要看得更清楚。
門內卻靜悄悄的,看起來好像就是一間空蕩蕩的屋子,裡頭什麼都沒有。
當然,事實並不是如此。
這是一間很普通的廂房,原來在側對大門的東牆邊擺着一張簡單的架子床。
但因為是新賜下來的宅邸,江慧嘉根本沒來得及給這宅子做什麼布置,所以這架子床上只留着一床看起來像是制式的褥子,餘下就什麼都沒有了。
連床帳都沒有。
空蕩蕩的床角邊上,蜷着一個人。
這人身形瘦穿的是顏色極淺的青灰色衣裳。
架子床另一邊又透着窗外的天光,這光照在她身上,亮晃晃的發白。以至於這門一開,眾人視線都向裡頭去,一眼之間,卻竟然都無意識地將她給忽略了。
直到多看得幾眼,人們才陸陸續續地確定了她的存在。
實話說來,這個時候,這樣空曠的屋子裡出現了這樣孤零零、瘦巴巴的一個人,多少還是顯得有些詭異可怖的。
但大約是因為先前翠晴和湯媽媽的描述都更駭人,也或者是因為這個時候圍在邊上的人實在太多,以至於當這場景真正顯露在人前時,人群中反而響起一陣輕輕的噓聲。
反差太大,有些當熱鬧來看的人竟失望起來。
齊思睿就回頭看了一眼,噓聲很快止息。
畢竟在場的都算是有些身份的,並不是外頭的市井小民,這種場合還得注意點臉面形象。
因此齊思睿這麼一看,不但噓聲停了,還有一個新科進士也上前幾步,催問道:“裡頭到底如何?這便是那犯怪狀的人?”
他隔着們打量裡面的人,因為對方蜷縮着,臉也埋在膝蓋里,一時間着實看不出她到底怪在哪裡。
宋熠就抬腳,向屋子裡頭,那床邊上走去。
齊思睿也抬腳跟在後頭,與宋熠並排站到了這廂房床邊。
“翠寒?”宋熠輕喊了一聲。
蜷着的人並沒有動靜。
宋熠微微皺眉,有心想要再靠近點查看,畢竟男女有別,又怕另惹上是非。
便向外頭招手:“松風,你過來。”
早跟在一邊的松風一溜進來,他機靈得很,膽子也大,這時候不待宋熠提,他就主動說道:“郎君,是叫我去查看這姐姐?”
說話間眉眼靈活,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樣。
宋熠笑了起來:“便叫你去,怕不怕?”
松風嘿嘿笑:“這有甚麼好怕的?”
說著一竄身,不從床邊靠近,卻從另一邊的床頭靠近。
他還是很機靈小心的,因床頭一邊連在床上有一排矮柜子,雖然是矮柜子,連在床上這高度也不到人胸口,但多少也能做些阻擋。
再則翠寒蜷身的位置本來就靠近那邊床頭,從那邊床頭過去也更方便。
宋熠緊盯着他,沉下心,只準備着稍有不對就立時縱身過去救松風。
松風弓着腰,伸長了手,隔着那矮柜子去拍床上翠寒的肩膀。
他輕拍了下,又叫一聲:“翠寒!”
翠寒仍舊沒有動靜。
松風又加重了力氣,仍喊道:“喂!翠寒!”
蜷着的人似乎輕輕顫了顫。
松風又喊:“翠寒!”
這次更大聲了。
蜷着的人晃晃悠悠,晃了晃頭,肩膀似乎也有鬆動。
松風迭聲喊:“翠寒,你怎樣了?快抬頭來!”
一邊看她動得艱難,整個人似乎是比生鏽多年的老軲轆還要動得費勁。
松風是個急性子,忍不住又問:“你是不是沒力氣,要不要我幫你?”
蜷着的人頭一點一點,抬起些許又往下墜。她並沒有回答松風的話,但看起來她的確是很乏力的樣子。
松風再忍不住,一手按住她的肩,一手就將她整個人推得往那邊牆上靠。
宋熠一急道:“松風,小心!”
松風動作太快了,他推得翠寒靠在了牆上,一手就伸到她頷下,將她頭掰得抬起。
“哎喲!”
然而只是乍一將翠寒的頭抬起來,松風卻先驚了。
他驚叫着放開了手,整個人簡直就像是螞蚱般縱退着往後跳了起來。
“哎喲!老天!”
松風嚇壞了,連着溜開好幾步。
就是站在另一邊的宋熠與齊思睿,這時候看清楚了翠寒的模樣,也都不由得齊齊後退了一步,或輕或重的倒抽氣。
一直站在門外的江慧嘉再按捺不住,隔着幾米的距離她也略看到了翠寒的臉面樣貌,瞧着的確是很可怖的。
但遠觀與細看畢竟有區別,她到底也還是抬了腳,快步走進了這房裡。
里側的宋熠露驚容道:“娘子!”
江慧嘉微微抿唇,故作輕鬆地露出笑:“瞧你們這一個個的,一驚一乍,很可怕嗎?”
當醫生的就是要心理素質好,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死人都見過了,一個看起來就萎靡無力的翠寒又有什麼好怕的?
江慧嘉先前之所以停在外頭,也不過是不想宋熠擔心,也不願在這個時候與他起爭執,所以才後退一步的。
但雖然不怕,眼前情景卻仍然令人擔憂。
細看來,只見這翠寒因為被松風推得仰了頭靠在了牆上,她的臉面就清楚顯露出來了。
露出的這張臉着實有些慘不忍睹。
她面色是蠟黃的,臉上帶着愁容。
明明是二八年華的少女,也可以明顯看得出,她脖頸上的肌膚是細膩緊繃的。偏只臉上,黃皮寡皺,就像一張被吸得水分半乾的橘子皮,軟噠噠的很難看。
這還不止,最要緊的是,她的眼瞼明顯無力地垂着,眼珠子卻果然像之前翠晴和湯媽媽描述的那樣,凸出得似乎隨時都要滾下來了一般!
門外另有人湊近了些,也就着光線打量她。
這時也是倒吸氣。
就這模樣,誰敢說這翠寒不是中邪?
可是這才是宋熠和江慧嘉遷新居的第一天,如果說第一天就有人在他們的宅子里中了邪,那後頭的事情就不能細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