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場嘩然。
江慧嘉對翠寒用針了！
她手起針落，一針刺入翠寒頭頂百會穴，又一針刺翠寒頸後大椎穴，再一針稍稍往下，刺在了身柱穴。
有這三針，暫時也盡夠了。
江慧嘉又輔以指壓按摩穴位之法，很快，翠寒獃滯的眼珠子就轉了轉！
她本來垂墜的眼瞼已經翻上去了，露出了一暴凸的眼球，而如今，這雙眼睛裡頭分明閃爍着驚慌茫然的光芒。
江慧嘉心裡終於生出剝開迷霧的暢快之感。
翠寒的病，用治療癲癇的急救針法竟也能改善。
這雖然並不是癲癇，但兩者之間很有相通之處。
江慧嘉又想到了中醫常有的“頑痰怪症”的說法，所謂的頑痰怪症，指的其實就是“瘀”！
正是因為有瘀阻，因而才有種種不暢，再有氣血虧虛，風邪入侵，這才造就了種種怪症。
她的方子沒有開錯，她的方子一定沒有開錯！
“翠寒。”江慧嘉俯身到翠寒耳邊，“你不要再裝傻，若不裝傻，我今日便向你主子將你要過來留在這裡，並為你將病治好！你的病，我能治。”
翠寒仍舊是迷濛驚慌的樣子，但方才江慧嘉貼近她耳邊說話時，她身軀的細微顫抖終究還是出賣了她的真實狀況。
她的確並沒有神智不清！
她目困神乏是真的，但她的獃滯痴傻卻是一定是裝的！
江慧嘉一手按在刺入翠寒頸後大椎穴的那根銀針上，一邊抬指輕彈。
翠寒又一次“啊”了一聲，這一回卻不是痛叫的，而是一股奇異的感覺從行針處生起，忽地熱麻麻似往心口去。
她眼珠子又動了動。
江慧嘉這回笑了：“翠寒，你的眼睛好啦。”
“什麼？”翠寒脫口便反問。
試問，一個神智不清的人又怎麼可能會反問人話呢？
江慧嘉道：“奇難怪病，多因瘀阻而起，我早便該想到的，不過如今再想到，倒也不算太遲。”
翠寒的眼珠子就又動了動。
本來江慧嘉第一次說她眼睛好了，其實是騙她的。可因為先前行針的變化，翠寒有些相信了她的謊言。
如此再等到江慧嘉第二次用肯定的語氣說起翠寒的病因，翠寒的眼睛卻不知是因為通了心氣還是怎地，一轉一轉，竟真的漸漸就從暴凸脫眶的狀態往回收了起來。
看在旁人眼裡則是，江慧嘉先開了單方，湯藥未及煎出來，眼看着翠寒的“病”又一次突發性地更嚴重了，江慧嘉這時改而行針。
她行針的速度多快呀，旁觀眾人都沒反應過來呢，她就連扎了三針。
誰也沒能料到的卻是，這三針過後，翠寒脫眶的眼珠竟當真有了肉眼可見的，往回收住的現象！
“這……”齊思睿輕輕倒吸氣。
江慧嘉給翠寒扎第一針時還是背對眾人的，等到扎第二針第三針時，她就來到了翠寒身後，正好將翠寒的面貌清清楚楚展現在眾人面前。
翠寒眼睛的變化通通被圍觀眾人看在了眼裡。
齊齊靜默了片刻後，眾人終於反應過來了。
不用白果端葯來，江慧嘉只用針灸，竟就當眾證明了翠寒得的果然是能夠治療的病！
人群一下子又一次嘩然，齊思睿哈哈大笑：“鶴軒兄，原來嫂夫人當真通醫術，原來嫂夫人的醫術竟如此玄奇。”
人們紛紛出聲：“幾針下去就好了！”
“這也是病？天下還有這樣的怪病？”
“果然是子不語怪力亂神！要慎言啊……”
不論怎樣，翠寒的眼睛是真的在眾人眼皮子底下有了快速明顯的好轉。
孔大奶奶滿嘴的嘲諷和詭計都還沒來得及繼續用上呢，江慧嘉開了方子，那葯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端過來，翠寒的情況竟然好了！
“孔大奶奶。”江慧嘉小心為翠寒收了針，溫文爾雅地看向孔大奶奶，“翠寒姑娘這病一時只能緩解，卻是根治不了，若要根治，最好留在我這裡，再吃上十來天葯，你看如何？”
她要將翠寒留下來！
孔大奶奶皮笑肉不笑道：“這怎麼好意思？她不過是一個下人，還能勞煩狀元夫人親自照顧她不成？既然宋夫人能治她這病，又能開方子，不如我便替這丫頭討了宋夫人的葯和方子去，回家慢慢養着也是成的。”
江慧嘉也笑道：“如此也好，我開的藥方必是有效的，翠寒姑娘服藥後，短則半月，長則一月，必定能怪疾痊癒。孔大奶奶記得上心些，務必派人照顧好這個丫頭，以免出了岔子，倒污了大奶奶的善名。”
這話說的，就差沒明着說翠寒如果好不了，必定不是她藥方的責任，而是孔大奶奶故意不讓人好了。
論理宋熠如今尚未授官，江慧嘉不過該這樣尖銳直言，過分得罪孔家人。
但從孔大奶奶今天的架勢來看，江慧嘉卻覺得，對方全是惡意，哪裡還用她得罪不得罪？
江慧嘉想要留下翠寒，為的倒不是旁的，而是真的擔心對方回到孔家後得不到真正好的治療，最後孔家卻把醫治不力的罪名推到她頭上來。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是，孔大奶奶都這樣直白地伸手到她家來了，她要是不回報一二，又怎麼對得起孔家二位這樣的厚愛？
留下這個丫頭，想必會有一些有趣的後用。
“我的丫頭，宋夫人都這樣關心，不愧是狀元夫人，真仁善呢……”孔大奶奶掩唇咯咯笑了，笑得古里古怪，“照宋夫人的說法，這丫頭一個月內必定能好？”
江慧嘉笑道：“有九成把握治癒。”
孔大奶奶瞳孔微縮，便鼓掌笑起來：“好了不得！”
四周眾人亦過來紛紛誇讚，原本略尷尬的場面倒是很快又熱鬧起來。
孔大奶奶冷眼旁觀，看江慧嘉被眾女眷圍着，這個問：“宋夫人哪裡學的醫術？”
那個問：“宋夫人學了多少年醫了？”
也有人問：“宋夫人除去會瞧這種怪病，還會瞧什麼病？”
大多數都是對江慧嘉醫術好奇的。
江慧嘉微微笑着，耐心向眾人作答。
孔大奶奶本來目的沒達到，還覺得鬱氣難平，可這個時候看到江慧嘉被眾人圍着的樣子，心裡頭卻忽地又是一動。
江慧嘉本來在於眾人說話，這時候抬眼過來竟還隔着人對着她笑，孔大奶奶心裡想着事，便也微撇嘴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