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慧嘉深夜推門，倒不是要做旁的，只是想趁此時間先去看看白果。

此前郁生假扮白果來敲門，江慧嘉那時就擔心白果的安危。只是先前所有事情都發生得太快，她應接不暇，直到此時才得空來追究。

江慧嘉心裡微微沉墜着，快步走到白果房門前。

最好白果無事，否則即便郁生的存在再有價值，江慧嘉也必會與他追究到底！

她深深吸一口氣，卻沒打算吵到別人，只輕輕地推開白果房門。

白果是江慧嘉的貼身大丫頭，江慧嘉雖然不要她伺候守夜，但她房間的位置離江慧嘉與宋熠的房間卻是極近。

輕輕一推，門開了。

室內黑黝黝的，只窗邊隱隱透着來自天際的微淡星光。

緊張中的江慧嘉卻忽然聽到極輕的鼾聲從牆側床邊傳來！

“呼……呼嚕嚕……”

白果這丫頭居然在打鼾！

江慧嘉：“……”

她幾乎是全身都僵了一下，這才快步走到白果床邊。

這時終於看清了，只見模糊夜色下，一個穿着中衣的壯丫頭四仰八叉、攤開手腳躺在床上，一床薄被被她蹬開了大半，只餘一小截纏在她腰腹間。

饒是如此，她還在無意識地間或蹬腳踢被子，彷彿不將這床已經岌岌可危的被子蹬下床，她就決不罷休似的。

這睡相，何止一言難盡！

江慧嘉：“……”哭笑不得好嘛？

到底是大大鬆一口氣，又覺得寧願看這丫頭蠢得一言難盡的睡相，也好過看到她真正受到傷害的樣子。

再往四下里一掃，只見旁邊一張條凳上隨意搭着的是白果的外裳外裙。

這套衣裙正是她今日穿過的，先前郁生假扮白果時，穿的也正是一套與這一模一樣的裙衫！

而既然郁生的衣裳不是從白果這裡偷來的，便可想而知，郁生與其背後之人怕是早關注她與宋熠許久。

否則又怎會連她貼身丫頭的衣裳都仿造一模一樣？怕是早就準備着，只等抓着機會就要對他們不利呢！

江慧嘉心下默默思量，一邊將這細節記在心裡，一邊又將手搭上白果的脈門，輕輕為她探了個脈。

確定白果的確沒有任何問題後，江慧嘉也無心驚醒她。

這丫頭平日倒也不會睡得這麼沉，今天卻睡成這樣，可見今日過得着實是辛苦。

江慧嘉便提了一片被角，將整個被子拉起來，然後輕輕地蓋在了白果身上。

做了這些，她就打算回去再繼續思索之前設想過的特效藥。

製藥這個事兒，經驗和功底是底氣，但靈感也必不可少。

江慧嘉本來沒有頭緒，可經過方才，睡意是給折騰沒了，靈感反倒來了一些兒。索性便趁着有思路，再熬一熬，說不定反而能有突破呢？

一邊想着，她腳下卻停了停。

“等等……”江慧嘉心中暗忖，“不對勁……”

不知怎麼，雖然從推門進白果屋子，到此後的一番查看，明明是沒有發現哪裡有任何異常的，可這會兒都準備要走了，江慧嘉心裡反倒生起了幾分莫名的彆扭感覺來。

“是哪裡不對？”她默默思量，又忍不住微微回頭，目光若有似無地又一次從白果床邊掠過。

白果仍舊睡得呼嚕呼嚕，這沒心沒肺的姿態與先前一般無二。

江慧嘉按捺住心中的焦躁不安，強作若無其事地又往床邊走回了幾步，一邊似做無奈地笑嘆：“這丫頭……”

這時出聲，卻是為了防止床上的白果倘若真有不對勁的地方，那麼她此刻睡相只怕是假裝。江慧嘉假意笑嘆，則不過是不欲打草驚蛇，故而以此迷惑對方罷了。

就算床上的白果其實正常得很，並沒有真的哪裡不對勁，這也不算多此一舉。總之小心一點，才是萬全之舉不是么？

江慧嘉目光移動，忽地再次落在落在床邊條凳上。這條凳上搭着一套衣裙，正是白果白日里穿過的那套衣裙！

這套衣裙，這套衣裙半新不舊，裙角甚至還帶着些許暗淡的污漬。

江慧嘉心頭似有電光閃過，此前被掩藏在重重迷霧後的警兆終於劃破阻礙，在她心中清晰呈現。

是這套裙衫不對！

雖然白果白天穿過的正是這樣一套裙衫，可現今是什麼天氣？這可是春末夏初時分啊！

這一日奔波，再加上後來的勞累，白果回來洗漱後能不換衣裳？

更何況江慧嘉先前還特意叮囑過，接觸過病人，回來洗漱務必要精心，穿用過的衣物就算受條件所限不能都燒掉丟掉，也至少要煮過曬過，又哪能一夜過去還穿之前的臟衣服呢？

江慧嘉心跳一時加速，同時心中無數念頭划過。

先前郁生的出現已經使她對身邊諸事都有了警惕，此刻發現了白果這裡的異常，她自然會多想幾分。

是白果不聽吩咐偷了懶才沒把臟衣服換下去洗？是江慧嘉杯弓蛇影想太多，小題大做？還是說，白果這裡確實發生了什麼不可測的異樣之事？

江慧嘉心中念頭雖多，這時卻沒有分毫猶豫。她一邊似做無事地重返白果床邊，一邊出手如電，右手五指一扣，就猛地扣到了白果大敞在衣領下的脖頸處！

江慧嘉的動作可以算得上是極快了，加之她平常多有強身之舉，又因自身精神異力的緣故而五感格外敏銳，這樣一擊倘若換做任何一個不曾刻意鍛煉過的人都必定是躲不過去的。甚至因為她出手突然，就算是來了一個訓練有素的練家子，也未必能反應得過來。

事實上，此時躺在床上的白果也確實沒能躲過她這一扣。

然而江慧嘉早將精神提起，此刻她五感全開，眉心鼓動的精神異力更是全力向身周籠罩。室內雖是光線微暗，這四周一切卻早呈現在江慧嘉眼中，巨細無遺！

江慧嘉發現了！就在她五指將要扣到白果脖頸間時，白果的雙手陡然緊捏成拳，她頸項兩側的肌肉甚至微微地跳動了片刻！

雖然這位“白果”很快放鬆了下來，甚至她還不着痕迹地放鬆身體，口鼻間鼾聲依舊不斷，儼然一副睡得深沉，什麼都不曾察覺的模樣。

可瞬間的破綻終於泄露。

床上這個，真的還是“白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