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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這兩天念叨她的人,還真不少。

除了又因翟家的事,被東家劈頭蓋臉一通罵,言道再出岔子就滾蛋的王貴武;還有正對着自己畫的圖稿喃喃自語的裴玥;取了葯回去後,立時灑在月季枝上,兩天後,見那生了白/米分的病灶處,果然還始發暗,而喜上眉梢的朱掌柜和小五子,以及驚喜連連的湯圓。

王貴武嘴裡嘟嘟噥噥地罵著,“這事兒還有完沒完了?都是死丫頭害的,我倒要瞧瞧,她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下回還有沒有這瞎貓碰上死耗子的好運氣。”

裴玥則是對着自己的圖稿愁道,“要不要回去和妍丫頭商議一下,將來造景,眼下可要先預留些空檔出來。”雖然心中有些不服,可是他沒理由不服啊。這會兒不聽妹妹的意見,他心裡就有些沒底。

朱掌柜和小五子自然是大喜,“早該去問她。也不至白耽擱好幾天!”

湯圓則是指着那月季的病灶處,連聲的道,“少爺,少爺,你看,這白/米分消了。裴家姑娘果然是個懂行的,而且單看這旁家園圃都不會配的葯,就知道她比旁人強出太多。少爺,咱們去請她吧!”

秦朗目光盯着那已然消病的月季枝,眼眸微閃,嘴上卻不屑地哼道,“興許是葯汁把白/米分沖走了呢。”

而念叨她的人中,很快就有人行動了。

在聽到裴琮成親日子已瞧定了的消息的當天半晌午。

裴妍正在溪邊的樹蔭里洗衣裳,就見秦朗主僕兩個趕着車來了。

秦朗望着溪邊那個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截白生生胳膊的少女,頓時眉頭大皺,偏過頭去。

行為不雅。年紀又小,看起來也十分的普通,沒一點門園子的派頭和氣勢,真真是十分的不合心意!

連他自己也弄不明白,這麼個不合心意的人,他怎麼就背着父親,自做主張的親自來相請。要請她去做門園子了呢?

因為理不清頭緒。所以他來時的滿心喜悅一掃而空,頓時又鬱悶起來。

裴妍擦着手上了岸,瞧見秦家小少爺的黑臉兒。以目光詢問湯圓。

湯圓這回倒是明了自家主子的心思,也沒解釋,而是笑嘻嘻地朝裴妍道,“裴家姑娘。上次你給的葯,十分的有效。”說著。他往院子里示意,“咱們院中說話兒?”

聽得這一句,裴妍便知道他們此來,是有事。

莫不是請她給製藥的?

若是的話。她這葯賣多少錢好呢?

邊思量着,邊朝兩人說一句,“你們先進家。我去把衣裳端回來。”說罷,連走帶跑。往溪邊去了。

這時候溪水很大,她方才瞧見兩人只顧着驚訝,洗了一半兒的衣裳,還扔在那捶衣石上呢,別讓水給沖走了。

秦朗見了,又不住的搖頭。自家的那些姐妹,到了這個年歲,哪一個不是動卧有度蓮步輕移。她倒好,象個男人一般,這麼大跨步的跑着,成個什麼樣子?!

於是,裴妍端着衣裳盆,回到院里,瞧見秦朗的臉又黑了幾分。

蘇氏還當她惹着人家了,忙以目光詢問。

裴妍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不過這秦家小少爺,人雖然有些彆扭,動不動就黑臉兒,倒也不象是那種驕縱成性的富家子弟。

不過是沒經過風雨,心思單純,沒有城府罷了。

放好衣裳,她把在溪水裡沁好的涼津津的西瓜切了,端出來,放到榆樹下的桌子,請主僕二人坐了。明着是笑問他們,實則看着湯圓道,“這大熱的天,你們又跑來,可是有什麼緊要的事兒嗎?”

正一臉歡快去拿瓜的湯圓聽了這話,忙收了手,斂了笑,做出一副鄭重其事的神色。

來時,自家少爺叮嚀過了,即然來相請,就該給人家相應的尊重,讓他別插話。

一個下人搶着說了這事兒,人家一準兒還以為秦家不把她放在眼裡呢。

湯圓對這些略有些技藝的門園子的作派十分的清楚。

一個個自詡技藝在身,那架子端得,比官老爺都足。一句話說得不妥當,人家就能撂下臉子攆人。

偏生那些急着有工的主人家,還得端着笑臉賠笑。

想到這個,湯圓就不忿。這給發工錢的還要求着那掙工錢的。這叫什麼事兒啊!

他不說話,又兼到旁事不忿。

原該說話的秦朗,來時還想得好好的,不管她什麼年紀,什麼身份,只要有本事,就值當他親自來請。

這麼著,也不算委屈自己。

可事到臨頭,卻發現心裡怎麼想是一回,可這話要是說出來,自家臉皮又些發熱。

請一個不到十三歲的鄉庄丫頭做門園子,這事兒傳出來,他得讓人家笑話死!

因這個,臉色就更不好看了。

於是,蘇氏和裴妍就莫名地看着這一齊沉默,且有些不高興的主僕倆,相顧無言。

好一會兒,湯圓回神,忙咳了一聲。秦朗這才跟着回了神兒。

瞧着眼前這個袖子還沒完全放下,褲角也卷微卷着,露出纖細腳踝的鄉庄野丫頭。

他把心一橫,上前一步,朝裴妍一輯到底,澀着嗓子道,“秦家小子朗,聞姑娘精於花草之術,特來相請……”

說著這話,他那臉如在那七月流火天的大太陽底下,曬了足足幾個時辰一般,又是紅又是汗的。

裴妍和蘇氏都被他這大禮和話驚呆了。

還真有請她做門園子的打算啊。

可裴妍自己沒打算給人家做工啊。

而且,她自小是個平凡不能再平凡的平凡人家出生的平凡孩子。往常,只有她求人的份兒,何況受過這樣的大禮?

以至於她的不自在,不比秦朗少多少。

因為為難。因為不自在。反倒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而秦朗硬着頭皮結結巴巴的說了個開頭,下面的話羞得再也不說下去。

又見她半天沒反應,愈發的羞臊難當惱羞成怒。但這會兒可不是發火的時候,於是那怒,就化作委屈。

因委屈,索性抬了頭,緊繃著臉。瞪着大眼看着裴妍。

裴妍被他這麼一瞧。立時回了神。忙笑道,“秦家少爺原是為這事而來的。可是我……”她微頓了下,笑容更加和緩。“……可是我,也沒什麼本事,可不敢接受你的相請。沒得把你們家的花草給禍害了。到時可就是我的罪過了。”

現在有湯圓插話的餘地了,他忙忙地笑道。“姑娘可別自謙,回到家少爺問我們老爺了。我們老爺說瓜苗子嫁接。也是可以的。只不過得是那是積年的老圃才會。一般人可不會!”

說著,他往東邊瓜田示意,“姑娘連個都會,還會制殺蟲藥。還有聽你朱掌柜說。你還要尋牡丹芍藥種子,想用來種。朱掌柜說,他那裡有些牡丹芍藥種子。要送你。你說陳種子不行,得用新鮮的種子。這話。我們少爺也問了我們老爺,他也說,陳種子不成,得用新鮮種子。”

秦家老爺雖然不怎麼會侍弄花木,但是也聽裴老太爺說過不少,這紙上談兵的事兒,卻是比一般人要強些。

是以,沒親見她顯露過太多的本事,但從這些蛛絲馬跡中,秦朗和湯圓都得出一個結論:她是個懂行的!

裴妍等湯圓說完了,才笑道,“我說的那些,都是書上看到的,也沒什麼稀奇的。再說,你們難道沒聽朱掌柜說,我早先也是什麼都不懂的。只不過得了幾本書,還是叫我哥哥講給我聽,才懂了那麼一點點。可不敢在你們面前搬門弄斧。”

湯圓還當她是真心的在自謙。忙忙地道,“正是因為姑娘才入行沒多久,就能嫁接出大西瓜來,我們少爺才來請你的。這說明姑娘在這一行當上,是天賦驚才!”

裴妍失笑連連,她哪是什麼天賦驚才,她只是開了外掛,老天爺賞飯吃而已。

秦朗卻瞧出來了,她根本沒打算給人家做工。不管湯圓說再多的話,她也不肯。

可自己偏還剃頭挑子一頭熱的跑過來,主動拿熱臉貼冷腚子。心下又是委屈,又是失望,又是羞。

眼圈兒竟不由自主的紅了。

蘇氏見了忙道,“小少爺,你別多心。妍丫頭說的那個是實情。再者,她家裡還有那麼花草要照料,想走也走不開。再有……”她頓了頓,緩聲笑道,“……我聽她說,你們那莊子,密林深深的。莊子里便有人,也是做工的大老爺們兒。她一個小女孩家的去了,我也不放心。”

蘇氏這番推心置腹人情事理的話,讓秦朗神色稍緩。那微微泛了紅的眼圈,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正常。他帶着幾分賭氣,硬聲道,“又不要她獨自住在那裡。或是想****回家,或是想住在城西客店,都隨她。”

湯圓忙插話道,“我們少爺來時,把侍候姑娘的丫頭和趕車的小子,都暗暗物色好了。都是我們府裡頭最忠心最老成最可靠又最聽話的。”

聽了他的話,裴妍和蘇氏相視苦笑,人家已說到這份兒上,再拒下去,連自己都覺得自己不識時務了。

可是她真的沒想過給人家做工!

正猶豫間,就聽秦朗帶着幾分賭氣說道,“若你應了到我們家做門園子。往後我秦家的花草,只供你們裴家班!”

哎~~~~裴妍眼睛不由得一亮,這倒是個極好的條件。好到讓她把那些不能去不肯去的理由,登時拋到九宵去外去了。

秦朗見了,心裡一松,又暗哼,利欲熏心的丫頭!

果然。這世上沒有什麼人是不能被打動的,若有,也只是你給的利益不夠而已。

真真是人心不古!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