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只是出去散散酒氣而已，不覺就走的遠了些，讓皇上擔心了，都是臣妾的不是。”清辰接過沁雪遞過來的暖湯，慢慢的飲着，皇帝伸出手來，用修長白皙的兩根手指夾下她發上沾着的一片綠萼梅的花瓣，溫然笑道：“沒事就好，以後不要再在這樣的夜晚去梅園，很容易着涼。”

清辰眼皮輕跳了一下，正要解釋什麼，卻見他已經轉過頭去，神色如常的與眾嬪妃遙遙舉杯共飲。

然後又回頭笑道：“年下有許多事情還要等着你去主持，無論如何，朕都不希望你在這個時候病倒了。明天朕要與你一起去祭天，然後還要去太廟祭祀祖先，接下來你還要回宮接受內命婦的拜見，與朕一起到朝堂上接受百官朝賀，雖是年下，可總覺得比平時還要累，不知你可吃的消？”

清辰知道皇帝並不想聽她的解釋，若是硬在這個時候說什麼不合時宜的話，反而會掃了他的興，便點頭道：“都是臣妾分內之事，沒什麼累不累的，況且一年裡不就才熱鬧這幾天嗎，臣妾歡喜還來不及呢。”

皇帝想了想又問：“元宵節的時候，你可願意回沐府省親？若你想，朕可以下旨通知沐府提前準備着。”

清辰默然忖了一會，搖頭道：“還是算了吧，時間這樣倉促，若是一說要回府省親，那沐家可就真的要晝夜不息的忙碌準備了，大過年的，也該讓他們好好歇幾天，臣妾就不回府叨擾了。”

她只記得紅樓夢裡，賈元春元宵節省親，賈府準備了大半年的時間，甚至重新修建了一座園子，那銀子花的跟淌水似的。那還只不過是個妃位，倘若她這個皇后要回去，雖然是沐府極為榮耀的事情，可是估計沐家也着實要忙碌一番。大過年的，何苦為了那片刻團聚的功夫，鬧得人家闔府不得安寧？

橫豎沐家的老夫人也是要進宮的，大不了到時候多留她們幾個時辰敘話，也算是盡了孝心了，總比省親鬧得人家雞犬不寧的好。

見她無意於此，皇帝也不強求，便淡淡一笑算了。

數年後：

御書房內，帝後兩個人靜靜的對弈着，皇帝落下一子，忽然嘆道：“數十年光陰匆匆而過，轉眼孩子們都大了，靜菡上個月已經行了及笄禮，也是時候該給她留意個好人家了，不知你的意思如何？”

清辰舉棋不定，有些不舍的女兒這麼早就出嫁，便跟皇帝商量道：“臣妾的意思是讓靜菡自己決定，畢竟此事關係到她的終身幸福，要她自己中意未來的駙馬才行。我看着睿兒和蘇裴都對她不錯，蘇裴活潑好動，倒是很能和靜菡玩到一塊去，可臣妾卻覺得，睿兒沉穩溫和，是更合適的人選。”

皇帝笑道：“是你喜歡這樣的孩子，所以更中意睿兒吧？不過朕也贊同你的說法，蘇裴不是合適的人選，庭韞不錯，睿兒博學有才華，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孩子，所以朕還是覺得在他們兩人之間選一個比較好。”

清辰明白皇帝的意思，他是不想再給蘇家坐大的機會了，兵符在皇帝手裡，蘇越只要替皇上管好西北的那幾十萬大軍就好了。說到底，皇上是在用他，也是在防着他。

可睿兒就不一樣，沐家的權勢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睿兒勤奮好學又聰敏過人，在京城同齡的公子之中，那也是出類拔萃的，若入了官場，興許將會是沐家最有作為之人。皇帝大概也是不想外戚權勢過大，所以才想讓他尚主。

大乾祖制，駙馬及駙馬親人不能為官，所以駙馬須從平民或低級官吏家庭中選取，而且子弟被選中的人家，近親中便不能再出仕為官，即使已經做着官的也得退休回家。這是為了不讓王公貴族及大小臣工，借皇家姻親的身份為非作歹，危害政權。

可皇帝顯然是不想委屈了靜菡，所以他才更中意睿兒，讓沐家最有出息的一個兒子賦了閑，既能放心把女兒下嫁，還可以平衡前朝臣子的權勢，一舉兩得豈不更好？他不選蘇裴，很大一個原因，也是因為蘇家根基淺的緣故，一個太子的近身侍衛，哪裡配得上他的掌上明珠？

至於庭韞，這是個很中立的人選，無關朝政，任何時候皇帝都不必擔心駙馬的家族會捲入黨爭之中，讓公主處於兩難的地步。

清辰略有些擔心的問：“皇上，若是靜菡真的喜歡蘇裴呢？”若靜菡真的下嫁，無疑是給了蘇家一道護身符，將來蘇越若是有異心，皇上必不會手軟，他是最不能容忍自己人背叛的，到時候靜菡可該怎麼辦呢？

皇帝雲淡風輕的笑道：“她若真的願意，朕也會順了她的心意，可是辰兒你想想，世事無絕對，真到了那一天，蘇裴還會像現在這樣對她好嗎？與其到時候痛苦不堪，倒不如趁着現在他們還懵懂不知的時候，趁早做個決斷。朕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只想讓她幸福，所以你要在適當的時候給她提個醒，讓她不要白費了朕的一番苦心。”

清辰不似皇上有門第之見，拋去那些複雜的權勢利益，她只想讓女兒幸福而已，可是若真為她着想，這些事情能不考慮嗎？

清辰想了想說：“靜菡還小，臣妾也不捨得這麼快就讓她嫁人，倒是蘇裴長她幾歲，皇上若真不贊同他來尚主，那就不如給個恩典，早些給蘇裴賜婚，如此一來事情也就好辦多了。”

皇帝點了點頭，“這件事情不急，你也幫朕好好琢磨一下，看給蘇裴定哪家的姑娘比較合適？靜菡不是時常邀請京中貴族的小姐們入宮來玩嗎，皇后若有空，給他挑個才貌雙全的，也不辜負了你與錦心主僕一場的情分。”

“是，臣妾知道了。”清辰也不是不了解皇帝的心情，他的矛盾她能理解，家國天下都想兼顧，他並非無情之人。

從御書房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清辰遠遠瞧見璟兒帶着自己的小內侍回來了，便問：“太子說是去沐府探望沐夫人，怎麼還沒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