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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哥一巴掌拍得桌子直響,“你說的這些是給我聽的,那我現在告訴你上級部門要對這件事問責,他們在乎的只是民工什麼時候拿到錢,至於什麼合同簽了人跑了之類的借口,你可拉倒吧,說吧!怎麼解決!”

怎麼解決?我心裡暗罵道:我他媽要是知道怎麼解決還用得着在這和你們廢話?

心裡如是想着,索性我兩眼一翻白,乾脆閉嘴不說話了。

直到這時,我也從來沒有覺得情況有多麼嚴重。

但甄哥卻似乎沒有這麼想,他搖搖頭,說話時彷彿充滿了惋惜,“你知道現在情況對你很不利嗎?”

我不明白了,問道:“我?我能有啥事啊?”

甄哥說:“今天那個工頭跳樓的視頻被轉發到了網上,現在有一個想趁着這機會出名的律師答應免費幫他們起訴,所以在起訴之前我有義務要來先和雙方做個調解。”

我納悶道:“起訴我?起訴什麼?我違什麼法了?”

甄哥:“對方律師訴訟的條款名叫《拒不支付勞動報酬罪》,並且用虛假合同轉移財產,包庇羅發達以逃匿方式逃避支付勞務報酬。”

“而且你知道嗎?對方一旦起訴生效,那現在就不是我和你這樣說話了,一旦這是上升到另一個層面,就得把你羈押到拘留所了!”

“哎喲我去!”我苦着臉問道:“誰編的故事?他咋不直說我和那姓羅的有一腿?”

甄哥說道:“照你這麼說,那就是你們公司給這個姓羅的老闆已經結算了一年的工錢,但是他沒有給工人們給,自己拿着跑了,是這意思吧?”

我:“這不明擺的事么?”

甄哥:“行!證據拿出來!”

我被問的有點懵逼:“啥…啥證據?”

甄哥:“你說羅發達和你們簽的協議是真實的,你說你把錢給過了,行,我都相信!你把羅發達攜款潛逃與你無關的證據拿出來!”

我無奈地回答:“大哥您問這個問題是不是有點可笑了?難道羅發達跑路之前還要良心發現一下給我寫個條子,上面註明‘本人自願攜款潛逃與公司無關’?”

甄哥冷着臉說:“別說那些沒用的,我現在就問你拿不出來吧?”

我搖搖頭。

“這不就得了,你自己都拿不出證據來,還指望我能相信?我都不相信你還指望將來如果上了法庭法官會信?”

甄哥敲了敲桌子,“說任何事情都是要講證據的,天南你知道不?”

“嘁!”我不屑地撇撇嘴,覺得他們這種需要人證明“你媽是你媽”的邏輯非常可笑。

但是甄哥卻不聽我的辯解,接下來對我幾個小時的審訊里,無非就是這兩個問題不斷重複,直到我的腦子被困意席捲沖刷成了一團漿糊。

甚至到最後我幾乎真的相信了是自己與羅發達造虛假合同,然後包庇他卷錢逃匿,只是忘記當初是怎麼做的了,這感覺就像我的潛意識裡做一件事,卻又好像沒做過…但此時我困極了,說話都變得顛三倒四。

甄哥示意一旁的女警先出去,他關掉攝像機後點上一根煙,半張屁股坐在了桌子上。

“行了,就咱倆了,你站起來走走!清醒一下!”

“好。”經過一晚上的審訊,我的嗓音變得像被砂紙磨過一樣低啞。

我努力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甄哥也給我點上了一根煙,語氣變得溫和了一些,“首先,我覺得你不是個壞慫,所以今天你替那個女孩簽字的時候我不拆穿你,反正公司法人不在,誰是負責人對我們來說都一樣,但我這樣做完全是給你個面子,你懂不?”

“嗨!嗨!明白,明白。”我連聲應和。

“我也知道你們確實給那個工程老闆結過賬了。”甄哥吸了口煙繼續說道:“但這次活該你們出這事,那麼多建築公司,人家怎麼就知道先盯着工程老闆先把工人工資結掉以後才付的尾款。”

我一臉苦相的解釋道:“這不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沒經驗么,以後要是再遇到這種事…”

甄哥打斷我說:“得得得!別扯這沒用的。按理說這事屬勞動糾紛不歸我們派出所管,但這次他們跳樓的動靜實在太大,再加上今天還有報社與電視台的記者在場。”他指了指頭頂,“所以我這也有壓力,你懂我說的意思嗎?”

我想了想,點點頭。

甄哥:“好,那你聽好了,你現在只是被行政拘留幾天,說白了也就是給雙方一個調解的時間,工人那邊的律師說了,如果你們把錢給了,他隨時撤訴,你也就隨時能走。等工人的事處理完了你們再和姓羅的慢慢扯去,但你們若不給這個錢,到時候他就以《拒不支付勞動報酬罪》把你們公司告上法院,到時候不僅法人脫不了責任,而你!作為當事人更是跑不了。一旦上升到這個層面,就算判決下來不用坐牢,但最起碼也是個拘役,到時候不僅強制執行你們公司,還要繳納罰金。”

甄哥也是把錄音設備都關了以後才敢對我說這樣的話,而我也從未料到現在會是這樣的情況。

我的額頭滲出了一層冷汗,“但…但是我們手裡頭有當初的合同與收條啊?”

甄哥:“你們有這倆東西多少算個證據,但依我的經驗來看,開庭的時候羅肯定不會來,所以到時候你們公司還是要被被強制執行,事關民工工資問題的事情可不是那幾張紙片片收據就能迴避的,除非你現在把這個姓羅的找到,那啥都解決了。”

他這話等於白說,一個人有意躲起來並不是那麼好找的。

“該說的我都說完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回頭記得把利害關係給你們公司管事的說說,別再去執迷不悟那幾份合同與收條了,這事兒現在被媒體推到風口浪尖上,一個處理不好大家都要跟着倒霉。”

甄哥說完後讓我在一堆文件資料上簽字,按了手印,天擦亮時把我帶到城郊的拘留所。

……

我永遠無法忘記跨進拘留所的一瞬間。

黎明之前是夜晚最深的時候,拘留所的大鐵門開啟時發出了低沉的怒吼,一眼望去只有看不見盡頭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