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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庶聞言,原本彎腰的姿勢一下子僵住了,不自然地:“唔”了一聲:“這……那……”“先生若是難以啟齒,不妨讓我猜上一猜,若猜得不對,先生再行糾正如何?”

“小姐請說。”徐庶鬆了一口氣。劉妍抬頭看了一眼邊上傻站着的劉封:“哥哥,蕎兒認生,我擔心她不舒服,請哥哥去看一下。”

劉封聞言點頭,很聽話地對徐庶一拜,而後出門,留下劉妍獨自面對徐庶。“好了,我說了。”劉妍見劉封離去,清了清嗓子道:“莫不是,先生覺得,新野不安全?”

“這……”徐庶嚇得從地上跳起來:“小姐何出此言?”“我猜得對嗎?”劉妍抬頭,目光穩穩地落在徐庶的臉上,望進他的眼裡。

“對!”徐庶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個字。“那麼依先生之見,我們還有多少太平日子可過呢?”劉妍進一步追問。

“恕在下直言,小姐實不必有此憂思。”徐庶終於招架不住劉妍的目光,低下頭去。

劉妍聞言,凄然一笑:“不必有此煩憂?先生說得倒是輕巧。”

“先生可知,宛城與新野,快馬只需兩三日,只需許都一紙公文,小小新野,還不夠曹仁塞牙縫的。”

“先生去過宛城,自知我言非虛,我與妹妹命在旦夕,先生竟讓我不必有此煩憂?”

“曹軍至,新野亡,我與妹妹身陷亂軍之中,這是數得到的將來,先生竟讓我不必有此煩憂?”

“先生可知,父親從未放棄過,擁有一個親生子的念頭,即便認了哥哥做繼子,這念頭也沒斷過。先生是聰明人,若父親將有親子,我那便宜哥哥的好日子,就徹底結束了。”

劉妍說到這裡,控制不住渾身顫抖,眼淚奪眶而出:“先生竟讓我不必有此煩憂?到那時,刀架在脖子上,身不由己,誰會來救我們呢?”

徐庶聽到這裡,腦中一片空白。劉妍說的這些,是他從來都沒想過的。劉妍卻是親身經歷,故而,字字血,聲聲淚。說到最後,情緒難以自持,幾乎演變成了控訴。

好半天,屋中只剩啜泣之聲。這個時候,劉封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老師,司馬先生來了。”屋裡的兩個人同時驚醒。劉妍慌忙拿手絹擦淚:“對不起,我,我失態了。方才的話,千萬不要說給哥哥聽。”

徐庶一愣回神,歉然道:“慚愧,慚愧,小姐言之鑿鑿,是在下失言。”“此間主人來了,我先迴避一下。”劉妍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往屏風後面躲去。

司馬徽此來,是過來請徐庶去吃飯的。進來一看,老友神色悵然,長吁短嘆,不由奇道:“元直這是何故?令堂歸期已定,你還有什麼心事?”

徐庶往屏風的方向看了一眼,嘆了一聲:“哎,我們出去說罷。”司馬徽見狀也不多問,兩人相攜而出,走到門邊,司馬徽見到劉封,和藹一笑:“方才聽聞小友的家人來尋,不如就留在舍下歇息吧。”

“多謝司馬先生美意,我們在城裡的客棧開了房間。”劉封誠實以告。司馬徽笑笑:“不妨事的,我已經讓下人去回了,一會兒就將你們的行禮取來了,你們就安心在這兒多住幾日。”

眼前人是劉封,司馬徽當然知道。劉備就這麼一個兒子,哪裡來的什麼兄弟姐妹。門上說來的是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外帶一個僮兒,自稱是劉封的弟弟和妹妹,司馬徽用腳趾頭想就知道來的都是女孩兒,沒準就是劉備的女兒。

劉備是司馬徽認為將來有資格謀奪荊州的人,劉封又是好友的弟子,照顧一下天經地義。因此,他對劉封表現出了最大的善意。

劉封聞言便不再推脫,彎身謝過司馬徽。徐庶跟着司馬徽吃飯去了。劉封進到屋裡,帶了劉妍和劉蕎,到自己屋裡,下人送上飯食。劉蕎休息了一下,起來精神極好。劉妍卻是一反常態的一臉倦容,食不知味。

劉封詫異道:“妍兒怎麼了?”“沒事,只是累了,沒什麼胃口。”劉妍輕描淡寫地說。劉封不疑有他:“一路風餐露宿的,也難怪了,今天早點休息,明日我帶你們逛逛襄陽城,買點兒好東西帶回去。”

劉蕎舉雙手贊成,劉妍勉強應允,匆匆吃了幾口,便起身表示自己要休息了。司馬府的下人引她到她的房間,送上洗漱用品和熱水便退下了。

劉妍洗了個熱水澡,收拾了一下,倒在床上便起不來了。徐庶的那句:“小姐實不必有此煩憂。”一遍一遍在自己腦中迴響。原來,你也是這樣想的。

如果你也這樣想,那麼這世上還有誰會站在我們姐妹的立場,看待這一場兵災?男人們的世界,搶地盤就像分蛋糕,這其中的犧牲,沒人在意。

可是,我呢,妹妹呢?我們的命運就只能被你們綁架,和戰爭機器一起碾壓傾軋,粉身碎骨。不要這樣,我不要這樣!熱淚滾落,沾濕了被褥,劉妍痛哭失聲。

另外一邊,徐庶和司馬徽一起吃飯,席間愁眉緊鎖長吁短嘆。飯後,司馬徽就找他談心了。“你的弟子來看你,你應當高興才是。怎麼反倒愁眉不展了?”

“哎,德操你有所不知,我在擔心,這未來的局勢啊!”徐庶嘆了一聲。“咦……”司馬徽沒料到徐庶會這麼說:“這未來的局勢?你是在擔心劉皇叔吧?

元直,你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北方勢大,南下只是時間問題,而今,皇叔有孔明輔佐,倒是未必不能分一杯羹。你還擔心什麼?”

“德操啊,想必你已經知道了,來的那一男一女兩名幼童,實則是兩位女眷,是皇叔的千金吧?”徐庶開門見山。

“我知道啊,所以才留他們住在這裡。”司馬徽如是說。“哎……皇叔的長女,說出來你都不信,連她都知道,曹軍至,新野亡,皇叔難逃再次顛沛流離的厄運。連她都在為自己的未來擔心呢!我輩無地自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