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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蘇清萱還坐在書案後,專註的翻看一摞還散發著新鮮墨香的卷宗。

“賣立字:吾青丘桃花村袁氏大福,今因年歲不能熟,無依無靠,口食難肚……今將幼子袁華,年十六歲,生於九州歷八二四年,十一月廿八日辰時,托於蘇姓九尾府……九州歷八三六年十二月十七。”

“袁華其人,自入府後手腳勤勉,雞鳴而起,滅燈而卧,各房執事均喜其為人;其人交友廣闊、仗義疏財,雖是馬廄雜役,卻上交少主房貼身丫鬟,下交洗香房倒壺雜役,每月月例發放之後,其人均散盡銀兩買酒買肉、呼朋喚友至醉方休……蘇正元。”

蘇清萱仔細翻看完卷宗後,目光最後定格在袁華賣身契落款的時間上……她如果沒記錯的話,她爹蘇子君就是在九州歷八三六年離開青丘前往雁鎩關的。

如今既已確定袁華就是其他府里派來的細作,那麼,這兩個世界如此相近就絕不是巧合!

“難道他們從那時就已經開始打祖脈的主意了?”蘇清萱一手托着光潔的下巴凝視跳動的燭火,另一隻輕輕的敲擊着卷中上的時間,眼神漸漸迷離。

青丘內執掌祖脈的九大守護家族,只有他們九尾府無男丁,所以他們家的祖脈遲早是要交出來的,那些個覬覦她家祖脈的同族兄弟有這樣的心眼兒也不奇怪。

不知過了多久,她敲擊卷中的手指忽然一滯,明媚的杏眸不斷睜大,雙肩不受控制的微微戰慄,“難道說,爹在雁剎關會暴露身份也和這隻幕後黑手有關?”

這個疑惑從她接到他爹蘇子君最後的傳訊開始,就一直困擾着她。

要知道,她爹蘇子君可是通玄階的天心真人,他若想隱匿氣息,別說是已經廢棄的雁鎩關,就是大搖大擺的走進雁鎩關後方那座號稱“九州第一雄關”的雁門關,也無幾人能發現他身內的妖氣。

還有蘇子君為何不反抗而選擇束手赴死,還堅決不許她入關大開殺戒,她也一直想不明白。

她沒見過天心真人出手,以她當前的境界也無法揣度天心真人的威勢,但她知道他爹修行了那些護身秘法,篤定哪怕是玄嬰真人出手,也決計留不下他,就算是有更高一階的齊天階真君出手,她爹也絕對不可能連還手之力都沒有,而兩位通玄境真人若是開戰,已經失去了陣法加持的雁鎩關絕對會在頃刻間毀於一旦……

起先,她還只當她爹是因為一生追求的人妖共存理念破滅,萬念俱灰只求一死,畢竟就她爹那死心眼、還動不動就鑽牛角尖兒的性子,的確幹得出這樣的糊塗事兒,但這幾****和蘇北相處,她又漸漸否定了這個理由……蘇北才和她相處了一兩日都會捨不得她,她不相信她爹就能狠得下心舍下她這個女兒!

這些謎團,在今晚之前她都還只當做是自己想不明白的煩惱,現在這個八百里外都能聞到陰謀味道的巧合出現了,她不這麼想了。

“你最好祈禱你和我爹的死沒有關係,不然……”蘇清萱凝視着跳動的燭火喃喃自語道,目光似乎穿過空間看到了一道隱藏在黑暗中身影,澎湃的殺氣平地捲起一陣妖風吹得屋內的擺設“嘩嘩”作響。

“小姐!”同樣一宿沒睡的老管家走進來,恭恭敬敬的朝蘇清萱行禮道,“袁華的屍體找到了。”

“哦”,蘇清萱無動於衷,“還剩幾根骨頭?”

老管家越發的恭敬了,“的確沒剩下幾根骨頭了。”

果然不出蘇清萱所料,她隨口問了一句:“有沒有什麼發現?”

之所以說是隨口問了一句,是因為她篤定,以幕後黑手行事滴水不漏的風格,不可能會留下什麼明顯的痕迹讓她追查。

但這一次還真就超出她的預料了。

“這是老奴在袁華的屍體周圍發現的,”老管家雙手呈給蘇清萱一塊染血的青色的玉佩。

這是一塊料子上等的玉佩,入手溫潤如水,玉佩表面還有反射着瑩潤的光芒,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再細細一看,玉佩被絕頂的雕工鏤空成了八卦形,中心龍飛鳳舞的雕刻着“觀風”兩個字。

“呵,蘇老二身邊人的玉佩?”蘇清萱眯起杏眼,笑的十分冷。

觀風不是人名也不是什麼勢力名稱,而是一個附庸風雅的雅號,和什麼青蓮居士、菊花散人一個性質,而這個“觀風”雅號的主人,正是蘇清萱口中的“蘇老二”。

老管家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這位越來越深不可測的小姐,“您覺得,今晚這事兒,是不是二少爺做的?”

蘇清萱微微搖頭:“蘇老二行事向來小心謹慎,不可能會留下這麼直接的線索。”

老管家點了點頭後,又道:“那您看有沒有這種可能:二少爺摸准您對他的了解,故意讓人留下玉佩洗脫自己的嫌疑……”

炸彈里扔煙霧彈,煙霧彈里扔閃光彈,這就是一窩子狐狸精勾心鬥角的日常。

蘇清萱一捋鬢髮風輕雲淡的笑了,可愛的小虎牙在燭光下熠熠閃光,“不會,我了解他,他也知道姑奶奶是什麼人,不會對姑奶奶使這種蠢招的!”

“您是什麼人啊?”老管家在心底嘀咕了一句,“那小姐您看此事的後續該如何處置?”

蘇清萱輕輕一拍書案上的卷宗,“歹人六年前就把手伸進咱們九尾府了,您老竟然還問我該如何處置?查,把府里所有的奴僕都給我通查一遍,如果再有類似的事發生……”

說到這兒她頓了頓,意味深長的淡聲道:“您說我該拿您怎麼辦?”

老管家的背心一下子就滲出了一層冷汗,“小姐您放心,若再有此類事情發生,不需要您開金口,老奴自己把腦袋摘下來恕罪。”

他知道,今晚的事是真踩到自家小姐的底線了,而他作為九尾府的管家,管的家裡出現了別家的暗子,還險些危及到主家的性命,不死都該脫成皮,自家小姐還能給他一次機會,就已經是看在他在九尾府盡心竭力伺候了一輩子的份兒上。

蘇清萱的底線是什麼?是這個家!院牆外邊如何刀光劍影、血雨腥風,她都忍,但敢往院牆裡伸爪子,就相當於往她蘇清萱的心窩子里插刀子……都往她心窩子里插刀子了,就除了你死我活還有什麼好說的?

老管家退出蘇清萱的書房,走到門口時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到搖曳的燭光下,蘇清萱還在眉頭緊鎖的翻着卷宗,燭光將她的影子拉出了一大片,吞沒了她身後的梅花報春屏風……他一個恍惚,彷彿又看到了老爺坐在書案後對着大荒遺卷苦思的模樣。

“小姐,終於長大了啊!”他低低的嘆了一聲,回過頭走入漆黑的夜裡。

……

蘇北迷迷糊糊的發現自己站在一顆熊熊燃燒、遮天蔽日的蒼勁大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