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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一頓飯吃完,皇帝才腳步輕快地走出來。

劉德富不敢隨意說話擾了皇帝這片刻的歡愉,走在御花園小路上的皇帝卻眉飛色舞地跟她分享。

“她從前就不吃芫荽,她喜歡吃醋魚,卻向來很挑魚,只要是不新鮮味道不好的魚,她都是不吃的當然,跟你說這些你也不知道,可你該知道,她是多麼驕傲的人,就算不記得了,她也不會願意成為另一個人”

劉德富隨着皇帝走在御花園的月色朦朧中,心中漸漸明悟。

孝元皇后從前用膳是什麼喜好,他的確是不知道的,可他大概知道孝元皇后的性情,也終於知道徐二小姐與安貴人,手段百出,最終皇上還是無法全心接納,問題出在了哪裡。

孝元皇后那樣的女子,就算一概記憶全無,你跟她說看重她是因為把她當成另一個人,她也是絕對不幹的。

而徐二小姐與安貴人,好似都很高興去做孝元皇后,這才是最大的區別。

看來這次真是上天有眼了,看到皇上的苦心了,不然,這個世上,還有誰能如此了解孝元皇后的性情呢?

洗漱完,在宮女精心的伺候下躺到床上的衛婉也在想這個問題。

那封信,一句多的囉嗦沒有,字字句句全都是條例一樣的並列,徐成歡與皇帝之間的過往很全面地躍然紙上,最終,只有一句警告,只管做,絕不要在皇帝面前表現出願意做徐成歡。

雖然這樣看來這封信似乎與主子的意思相悖逆,可實際上,起到的作用卻是非常不錯。

她若是樣樣照做,即使她再不願意做徐成歡,皇帝也會真的把她看做徐成歡。

徐成歡原來是這樣一個人啊,可以肆意活着,可以拒絕皇帝——衛婉摸了摸自己的臉,她若是沒有這張臉做底氣,那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如此的。

到底是比不上啊。

可這個世上,又有誰能如此了解徐成歡與皇帝的過往呢?

只有他們本人了吧?

可徐成歡已經死了呢,這真是讓人困惑的一件事。

不過那封信她也不想讓人知道,左右就算有惡意也合了她的意,既來之則安之,多想無益。

沒多久,睏倦上來,衛婉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夜黑風高,正是翻牆的好時機。

蕭紹棠覺得今日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白成歡一定很想見他,趁着萬籟俱靜的時候,來了威北候府,果然沒費什麼勁就進去了。

往常都是他偷偷摸摸,先去鳳凰木上蹲一會兒,察看察看四周,今日卻用不着了,因為他一靠近歡宜閣,就發現白成歡正站在那高高的鳳凰木下目光冷然地看着他。

蕭紹棠立刻就笑了:

“袁先生說我自作多情,他可真是錯了,我就知道,你今夜定然會等我。”

要是往常,聽他說這話,白成歡肯定會生氣他輕薄,可是今日,白成歡卻沒那個心思跟他饒舌,直接道:

“說說吧,今日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你算計了我?”

白成歡漆黑如幽潭一般的眼眸緊緊盯着蕭紹棠,蕭紹棠頓時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可是袁先生說的好,不能承認,打死也不能承認是他們合起伙來對她逼婚了!

蕭紹棠竭力鎮定,看向白成歡的眼神也格外真誠:

“今日之事,我其實是十分歡喜的可那兩道聖旨,的確不是我的意思,我的為人你知道的是不是?雖然我一直很想娶你,但是你若不願,我又怎麼可能強逼你?你也看見了,今日我一直是跟皇帝說我不情願的當然,我不是不情願,我是怕你不情願。”

白成歡仰頭對着蕭紹棠的眸子仔仔細細看了半晌,心口有些發沉。

湖上來的秋風已經有了深秋的涼意,她拉了拉肩頭的披風,轉開了目光。

“不是你,就好。”她最終露出一個微笑,轉身往湖邊走。

是,他的為人她是知道的。

眼前的人向來神采飛揚,生氣勃勃,也是一點冤枉委屈都受不得的人,若是真的什麼都沒幹,被她上來就如此質問,絕對不會是這副安靜狡辯的樣子。

原本她是應該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才對。

可此刻他的眼底卻是全然的惶恐不安與忐忑小心,讓她倏然就軟了心腸。

罷了,事已至此,就算揭穿他又能如何呢?

蕭紹棠沒想到自己這麼容易就過了關,欣喜之餘還是有些不安。她那麼聰明的人

不過,她若是心裡不怪他,是不是說,她心裡其實,其實也是願意的?

蕭紹棠似乎一下子於這暗夜中看到了亮光,幾步追了上去:

“那,那對這兩道聖旨,你是如何想?”

他咬了咬嘴唇,又覺得這個動作太過小女兒情態,又連忙板起臉一本正經。

白成歡也沒看見他的糾結,只是沿着湖邊走着,沿途遇到高高的山石,就踩着石頭往上走,一直走到了昔日她與哥哥常常在此賞景納涼的最高處。

暗沉沉的夜色里,威北候府的一切都是模糊而朦朧的,唯有燈光點點,看起來多了幾分人間煙火的氣息。

百年傳承的候府像一尊古老的巨獸,匍匐在天子腳下,雖然有對天一怒的能力,可終究,還不到時候。

這裡是她的家,是她的父母兄長竭盡全力守護的地方,也是她應該好好守護的地方。

而她一回頭,就能看見跟在她身後的蕭紹棠灼灼的目光。

曾經喜歡她的蕭紹昀殺了她,曾經喜歡她的姚澤嘉也被蕭紹昀殺了,除此之外,沒有人再對她說過喜歡兩個字。

只有身後的這個人,一直說喜歡她,看起來,也是情真意切。

既然是這樣

她轉過身,很鄭重地問蕭紹棠:

“既然你說不會強逼我,那我若是嫁給你,你會對我相敬如賓的對吧?”

一時間萬籟俱寂,風輕輕地吹着,山石下促織的叫聲越發響亮入耳。

若是今夜的風再大些,或者人聲再嘈雜些,蕭紹棠可能會以為自己是聽錯了,可這麼靜的夜,他絕不會聽錯!

他的雙眸明光湛湛,仿似能與天上的星河爭輝,上前一步,緊緊握住了白成歡的雙肩,再三確認:

“你的意思,是你願意嫁給我?是不是這個意思?”

誰說強扭的瓜不甜的?這一刻,他覺得呼吸間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