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解決的辦法了？”

看她一臉憔悴絕望的樣子，他忍不住問，依稀記得，第一次在醫院見到她時的樣子，她替他撿了手帕，還提醒他病情嚴重，那時候的她，至少比現在開朗。

他很詫異的是，她對他有印象，但卻忘記在哪見過他。

不過，時隔將近一年，只是一面之緣，就算是不記得，也很正常。

顧眠眠遲疑了一下，不明白，他為什麼，聽到她感染了病毒，還可以這麼淡然的坐在這，他……不怕被傳染，不怕，她因為對社會不滿而強行對他注射病毒嗎？

雖然，她不是那樣的人。

“這些事，我真的，能和你說嗎？”

他不會，把她當異人一樣隔絕起來嗎？

“我猜，你肯定是有什麼心事，才會一個人來這裡，剛才，我看到你眼裡充滿了嚮往，是很羨慕，孩子們的童真？”

提到孩子，顧眠眠心裡總會忍不住的泛起傷感，她小手落在隆起的肚子上，“雖然我不認識你，但是，卻很欣慰你願意在我最孤寂，無助的時候，陪我說說話。”

孤寂，無助？

她身邊，不是有陸涼城陪着？

“如果你信任我，我想，我很榮幸，能夠成為你的第一個傾訴者。”

“我身邊有很多疼愛我的家人，包括我的丈夫，一年前，他發生意外，直升機爆破被宣布死亡，一走就是七個月，當時，我很絕望，對生活失去了信心，是因為，我懷了身孕，有了寶寶，所以才慢慢變得堅強強大起來，我一如既往的相信，他不會拋棄我，他一定還活着，所以，我一直在等他，終於，把他盼回來了，可是，在他回來的不久後，我卻感染了病毒，病發的樣子，你剛才也看到了，隨時都有可能會死去，他為了我，付出很多很多，每天日以繼的忙碌，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別人低頭，妥協。”

“你剛才問我有沒有解決的辦法。”顧眠眠點頭，“有，但是，兩條人命，只能被救下一條，我的確很羨慕，那些無憂無慮的孩子們，他們是那樣的開朗活潑，而我，我最難過的是，我肚子的寶寶，卻正承受着，比死亡還可怕的病痛折磨，我想他好好活着，這是我唯一的願望了。”

“為什麼兩條人命，只能被下一個？”

這也是顧眠眠覺得最致命的痛處。

“能解除病毒的疫苗只有一份，其餘的，都已經被銷毀了。”

聽到她說出這話，帶着絕望的語氣，他眸光下意識里的閃躲，顧眠眠輕吸了一下鼻子，慢慢的對他放下了最開始的戒備，“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選擇？”

“我沒有可以選擇的機會！”他手握成拳狀，咳了幾聲，“我和你一樣生着病，在我十幾歲那年，發生了一場火災，肺部吸食了大量的煙霧損壞了我的器官，醫生說我，活不過31歲。”

活不過31歲？

顧眠眠驚了一下，忍不住抬起頭打量他的樣貌，他現在也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看不出來他的年齡是多少歲，她突然有些同情他。

“現在科技這麼發達，器官損壞可以去國外找頂尖的醫生，也許，還會有一線生機呢？”她安撫他。

他還這麼年輕，上帝不該剝奪他的生命。

“能看的醫生我都看過了，最後自己也放棄了。”

“那你的家人呢？”他放棄自己的生命，他家人不會反對嗎？她說要做出先救寶寶的決定，陸涼城的情緒明明很激動，也在竭盡全力的阻止，相信，他的家人也會跟他們一樣深陷入痛苦當中。

“我沒有家人。”他低下頭，“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已經死了。”

原來，是個孤兒。

難道，她可以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些許哀傷和落寞。

“那你身邊，一個朋友都沒有嗎？”雖然，他知道，這句話問出去會有點傷人，但是，這也是她對他的關心，聽着顧眠眠的話，他不禁抬起眸，扭過頭望了她一眼，“如果可以，我們算朋友嗎？”

雖然，他說，他們有過一面之緣，但是顧眠眠，確實是想不起自己在哪見過他。

她不知道，怎麼形容對他的第一感覺，有一種很熟悉的距離感，他說的話，是真是假，她根本無法辨認，但是至少，從目前為止，他給她留下的印象，不算太差。

“其實，當你要放棄自己的時候，無牽無掛是最好的選擇，我挺羨慕你的，不必因為牽掛，不必思念而陷入痛苦和掙扎之中。”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和你，只聊過幾句話，坦白說，算不上朋友。”

顧眠眠實話實說，如果不是因為她現在感染了病毒，她不會理他。

現在身懷疾病，她不會再害怕遭遇陷害，除了蘇兮煙和應楚楚，也沒有人會再想方設法的陷害她了。

顧眠眠這話，不禁讓他輕笑了一聲，“那要怎麼樣，才能和你成為朋友？你不覺得，我們同病相憐嗎？”

“不，我總覺得，你可以活得比我更久更久，你現在看起來，也只有二十齣頭，而我，如果我選擇了寶寶，也許在十天後，或是一個月後，在未知的日子裡，我就會永遠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傲風帶走了應楚楚叔叔的疫苗和配方，現在找不到他，她根本沒有活着的機會。

病情一天比一天嚴重，她還能撐多久，她自己也不清楚。

從看着自己的父親被槍決之後，他一心想着復仇，心，比鋼鐵還硬，從來不懂得憐憫，也因為，醫生說他活不過31歲，他覺得自己可以放肆的殺戮，報復社會，可是，他卻不知道，對於有些人來說，卻是那麼的渴望活着。

因為他們有家，有關心她的親人，愛她的人。

“那你想活着嗎？”他忍不住問。

如是這個問題，是陸涼城問出來的，她會猶豫，但是，坐在她身側的這個陌生男人，他什麼都不是，她坦率的開口，“當然想！比任何人都想，我好不容易，才能夠和自己心愛的人組建一個家庭，開心而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我當然想好好活着，我憎恨的人都還沒死去，又怎麼甘心自己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