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拍開了溫九柏的手,眼睛直勾勾的瞪着他,“別在這個時候還跟我打馬虎眼!”
“好吧。”溫九柏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土說道,“我留你在這裡,是因為我需要借用你的力量。單憑我現在的力量是沒法破除這麼大範圍的封印的,我需要你留下來幫我。”
“為什麼?”我問道。
溫九柏似乎有些詫異,轉頭看向我,“什麼?”
“為什麼?”我靠近他,“我除了有時候能看到奇怪的東西,做奇怪的夢之外什麼都不懂。我不會用咒文,也不會法術,我能幫得上你什麼忙呢?”
溫九柏笑出了聲,向我伸出一隻手,“別這麼瞧不起你自己。你什麼都不需要做,把你的手給我就好了。”
但我並沒打算就這麼罷休,並沒有去接溫九柏伸出的手。
“不,不對。很早以前,在我老家北寧的委託那次你也是這樣。突然問我身上有沒有帶着什麼隨身用品,然後你就用那支鋼筆把魍魎趕出了二姨的身體。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溫九柏的表情平靜。
“為什麼要用我的東西?”我一字一頓的問道,“溫九柏,我問你,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告訴我?”
溫九柏的表情依舊沒有太大的變化,他轉過頭來看向我,“那你呢?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告訴我?”
我們兩個就這麼在黑暗中僵持着,彷彿誰先開口誰就輸了一樣。但最終,還是溫九柏嘆了一口氣,先打破沉默。
“你知道什麼了?”
“青丘國、青羽公主,還有九尾狐。”我一股腦的說道,“當時封印你的根本就不是凌霄道士,也和玉如意沒有半點關係!是青羽封印了你,可是你從來就沒有跟我說過有這麼一個人!她到底是誰?為什麼你從來沒有跟我說起過?而且為什麼我會夢到她的事情?你是對我說謊了嗎?”
溫九柏開口試圖打斷我,“顧羽,你聽我說——”
但知他如我,怎麼可能再給他留辯解的空間?
“你是對我說謊了嗎?”我一字一頓的問道。
“……有時候我並沒有很多選擇——”
“這不是我的問題。”我堅定的說道。
溫九柏終於深深的嘆了口氣,視線也終於正視了我。
“是的。”他說。
“為什麼?”我逼問道。
“這就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溫九柏嘆了口氣。
“那你就長話短說吧!”我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你說過你從來不會對我說謊的,現在又是怎樣?你打算用一個謊言來覆蓋一個謊言嗎?告訴我那個女孩是誰——不,告訴我,我是誰?”我緊盯着他的眼睛。
溫九柏沉默了一會,終於還是開口了。
“顧羽,你還記得你第一次見我的場景嗎?”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溫九柏會問這樣的問題,嘟囔道,“我當然記得了。誰能像你似的給人留下那麼深的第一印象啊。”
溫九柏笑了一下,然後問道:“那麼你記得什麼?”
“蘇曉筠的貓突然跑丟了,我為了找那隻貓穿過了後山的那片荒草,然後找到了你的老宅。”我耐着性子回憶道,“後來我還打翻了你的一隻茶杯,然後你說——”
“我說什麼?”溫九柏問道。
就是這個時候我愣住了,那句話浮現在我的腦海中,和如今的一連串謎團穿成了一串。
我猛地抬起頭看向溫九柏,“你說,‘你還是這麼不小心’,就像是你早就認識我一樣。”
溫九柏緩緩的點了點頭。
“但是這根本就不可能!”我堅決的否認道,“我誓在那次闖進老宅之前,我這輩子根本就沒有見過你,而且我誓我19年的人生里也從來沒有過什麼記憶斷層,所以別跟我說什麼我失憶了的話!”
“不,我並沒有打算那麼說。”溫九柏笑了笑,但我總覺得他的笑容中隱藏着一絲苦澀在裡面,“你說的沒錯,你並沒有見過我。但我確實……見過你。”
什麼?我愣住了。他在說什麼呢?
“但是,準確的來說。我見過的並不是你‘顧羽’這個個人。”溫九柏露出一個無奈又痛苦的笑容說道,“而是‘溫青羽’的轉世們。”
這一下我徹底愣住了,一個不好的預感在我的胸腔中升起。而我的反應甚至比之前還要更加平靜。
“你說的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溫青羽’的轉世?”
溫九柏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才緩緩的睜開,他疲倦的看着地面,避開了我的目光。
“在很久以前,在我還很年輕以至於絲毫不通世事的時候,是她救贖了我。教會了我人性的善和愛。但同時,也是她封印了我的力量,通過犧牲了自己的生命。”
我知道。
在那個夢中,我看到了一切。
“當時,她有封印我的力量,卻沒有可以容納我力量的容器。不,這個世界中沒有任何一樣東西足夠強大到裝下我全部的力量。”溫九柏徐徐的說道,“因此——青羽用了自己的靈魂,來承載我的力量。”
“用……靈魂?”我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那怎麼……”
“把我封印以後,青羽也由於承受了太多的力量而進入轉世輪迴。她信守當初的諾言,成為了我的看守者,所以每一次轉世都會以不同的方式與我相遇。但是,由於她的靈魂中封印着我全部的力量,這就會致使她的陽壽急劇減少。因此,無論她轉世重生多少次,陽壽都絕不會過——”溫九柏停頓了一下,低聲說道,“二十歲。”
我的腦袋裡嗡的一聲,一瞬間,從遇到溫九柏以來的所有懷疑和疑問,都在這一瞬間解決了。
這樣一來,一切都說得通了。
“所以……我是溫青羽的轉世,對嗎?”我用力的吞咽了幾次,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
溫九柏點了點頭,然後閉上了眼睛。
記憶中許多斷斷續續的片段在此時都浮出了腦海。
老宅門前那副一直讓人不知所云的對聯:生死契闊千百回,未與君識君已別。
——“你呀,還是這麼不小心。”
——“你啊,總是這樣。每一次,每一次都是這樣……”
——“我只是在想,你留長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
——“只是你的樣子,讓我想起一個故人而已。”
“顧羽……”
直到溫九柏出聲叫我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已經獃獃的盯着地面好幾分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