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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秦門,安置好蕭影,我正準備起身離開房間,沒想到她這麼快就醒來,抓住我的衣角,小聲說:“風兒,再抱我一會好嗎?”

我點點頭,看着她蒼白的臉色,心如刀割,在床邊坐了下來。

蕭影趴在我的肩膀上,也不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似在沉思,似在冥想,抑或只是想我單純地陪她一會兒。

蕭影從來沒有這麼安靜過,在我的印象中,她總是豪爽大氣,不拘一格,頗有大姐風範,但今天,很難得地有了小女兒姿態,我知道這件事對她觸動很大。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將頭從我的肩膀上移開,沉聲問道:“風兒,你和陸寒生,到底是什麼關係……”

這一問,仿如電般觸到了我的心口。我知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蕭影是個聰明的女人,我知道自己騙不了她,只好握住她的肩,很認真地望着她:“大姐,如果我告訴你,其實我……”

“你是六扇門派來的卧底,對嗎?”

我沉沉點頭:“是。”

“我早該想到的。”蕭影笑起來,彷彿回憶着過去的一幕幕,如夢初醒。

“其實我並不是要有心瞞你,只是多一個人知道,我就多一分危險,況且,你和胖子如果知道了我的身份,對你們沒有好處。所以,我希望你替我保守這個秘密,絕不能告訴任何人。如果讓龍老大知道,我就會死。”

頓了頓,我又認真地望向她,望向這個我將所有信任都託付的女人:“當然,你也可以去向龍老大揭發我……”

她的手掌,輕輕拍在了我的唇上:“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永遠都不要。”

“好。”我笑了笑,緊緊握住了那雙溫暖的手,那雙不知為我挨過了多少風霜雨露的手。

“等有一天,我親手抓捕了龍老大,我會向六扇門說情,免去你的過去種種劣跡,我會讓你過上平凡的生活,從此不再擔驚受怕,從此不染刀光劍影,好不好?”

“……好。”這一次是蕭影抓住了我的手,是蕭影笑了笑。

輕輕捋了捋她耳畔的髮絲,我說:“胖子他們在外面等了很久,恐怕該着急了。”

這時門口傳來胖子埋怨的聲音:“你們兩個,在裡面一共二十六分四十三秒,終於提到我了,太讓我感動了!”說著,胖子走進屋,又學着蕭影的聲音,“風兒,再抱我一會好嗎?”說完哈哈大笑,不能自已。

“竟然偷聽我們說話,滾。”蕭影怒不可遏,舉起枕頭就砸。

胖子連連解釋:“就聽到了這一句,就一句,被那個姓趙的拉開了,哎,別扔鞋……”

我暗鬆了一口氣。幸好胖子只聽到了這一句,要不然以他那張嘴,我保不準能不能活到明天。

不對,姓趙的?難道趙信已被救出?正驚疑間,趙信已緩緩走了進來。

“小風。”他張開雙臂,臉上雖掛着微笑,卻明顯滄桑了許多。

我撲過去,緊緊擁住了他。劫後餘生的快感,只有同病相憐的人才能體會,更何況同是天涯卧底人。

“信哥果然是命大之人,說說,怎麼逃出來的?”

趙信還未及答話,胖子已湧上前來,拍着胸脯樂呵呵道:“當然是我,我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將信哥救出來的。我就說嚴缺會將人藏在妓院,你們還不信?”

看來我將胖子派去搜查青樓的行為是正確的,這一次還真讓他蒙對了,不過這個嚴缺,可真是個老狐狸,以怎樣的思維,才能想出將人藏在妓院?擁有這種變態思維的人,我搞不懂。

胖子猶在洋洋得意,口中閃爍不停:“還是我有遠見,我就猜到是青樓,你們看我多聰明,早聽我的不就沒事了嗎?”

我瞪他一眼說:“那是你走狗屎運。”

胖子不樂意道:“狗屎運,它也不是誰想走就能走的,你看,走狗屎運的前提是得有狗屎,有狗屎的前提是得有狗,有狗它不一定能拉得出屎,有……”

說到這裡,胖子嘴中已被塞上了襪子。

我望向趙信,道:“此地不宜久留,你的身份已經暴露,得趕緊離開龍城,越早越好,龍老大那裡,我自有辦法交差。”

趙信搖了搖頭,沉聲道:“嚴缺不死,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走的,他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要他十倍奉還。”

趙信抬起手,我才看見他缺了一根小指頭。可想這些時日,他是受了多大的折磨。”

我點了點頭,下定決心道:“好,等解決了嚴缺,我親自送你走。”

接下來,幾人商議一番,決定先嚴守嚴糾生的死訊,不讓它外泄,然後誘出嚴缺,徹底剷除他。

鑒於嚴缺還不知道他兒子的死訊,所以我們只需謊稱嚴糾生在我們手中,相信他一定會自投羅網。畢竟,再狠毒的老虎,也不會不管自己的兒子。

消息很快散出,過不多時,已收到嚴缺的回信。信中大肆放了一通狠話,威脅說如果我敢動他兒子一根汗毛就弄死我全家之類云云,我當然並不**他。畢竟他兒子已經被我弄死,而我也沒有全家。

時間已是晚上,按照約定,我們在東郊外的一間廢棄倉庫見面。信中早已指明,只讓嚴缺一個人前來,所以我並不擔心。

我、胖子還有趙信三人溫了酒,坐在小桌上暢飲,兩旁林立十多人,外面也早有埋伏,所以此次定是萬無一失。

候了許久,嚴缺還沒有來,胖子急道:“這傢伙,該不會貪生怕死跑了吧?”

趙信搖了搖頭,飲一口酒道:“嚴缺也算個硬漢,如今大勢已去,得知兒子在我們手中,他斷不會苟活,一定會殊死一搏,我們再等等。”

約摸一炷香後,門口果然傳來動靜,想必是嚴缺到了。

一個孤傲又略顯蒼老的身影疾步走來,面上未有絲毫畏懼,怔怔地立在了我們前方,第一句話就是:“秦小風,我兒子在哪兒,我要見他!”

我悠悠站起身來,灌下半杯殘酒,笑道:“放心,我很快就會讓你見到他。”

“嚴缺嚴二爺,果然算是個人物,真敢孤身前來。”趙信緩緩起身,向嚴缺走去,“二爺,還認得小弟我嗎?”

“哼哼。”嚴缺冷笑道,“趙堂主,趙信,今天載在你手裡,我無話可說,有種就沖我來吧,放了我兒子。”

“你兒子?哼,恐怕是放不了啦。”趙信一步步逼近嚴缺,突然右臂一閃,已狠狠捏住了嚴缺的一根手指,接着只聞咔嚓一聲,手指應聲折斷。出乎意料,嚴缺竟然沒有叫出聲,而是強忍着疼痛,狠狠盯着趙信:“為什麼?”

趙信甩下他的手,冷冷道:“因為他,已經死了。”

痛叫一聲,嚴缺面目猙獰,狠狠捏緊了手掌。我正想喊一聲,不料已經來不及,就在一瞬間,嚴缺掌心的一枚毒針已狠狠抵在了趙信的喉前。

“全部都給我讓開,否則我讓他死!”嚴缺暴喝一聲,手已在顫抖。可想喪子之痛,已使他氣極。

萬萬沒想到,本來嚴缺的必死之局,竟然又出了這等變故。真是生活永遠有驚嚇,不是正在被驚嚇,就是即將被驚嚇。我握着手中的劍,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一旦放走嚴缺,必將後患無窮。可是趙信在他手裡,似乎脫困的希望不大。

趙信面容未改,淺淺含笑道:“小風,還在等什麼,動手啊。”

我仍在猶豫。雖然我一劍,可以刺穿他們兩人的身體,雖然他們兩個人,都是我要殺的,可是對趙信,我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

他不僅是我的朋友,兄弟,同事,他更是一名捕快,和我一樣的捕快,冒着生命危險卧底黑幫只為了國家安寧人民幸福的捕快。

我放開手中的劍,望着嚴缺道:“你走吧。”

可就在劍即將落地之時,我看到了趙信眼中微微的表情。我快如迅雷,閃電般挽住了劍身,也就是同一時間,趙信以後腦勺猛嗑嚴缺的面門,嚴缺頓時受痛,動作已慢了半分,而我手中的劍頃刻而至。

本不該有什麼變故,我手中的劍直取嚴缺的咽喉,卻不料他手中的銀針飛射而出,放棄了趙信作為目標,竟直直地向我逼來。

儘管我的視力十分高超,儘管銀針的飛行軌跡我看得一清二楚,此時此刻,我卻沒有辦法避開。因為這致命一劍,實在太快,我根本沒有辦法變換身姿。

可我沒想到的是,趙信竟然身形如電,一躍而出,竟徒手捏住了那枚銀針。

同一時間,我手中的劍也刺向了嚴缺的咽喉。

嚴缺捂着喉嚨,死死地盯着我,目中儘是不敢相信。我知道他在詫異什麼,將唇湊近他的耳邊,輕輕道:“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你帶來的那幾百人為什麼沒有衝進來?”

嚴缺說不出話來,嘴唇微微撬動。

“我告訴你,因為外面,全都是捕快。你是不是又很奇怪,外面怎麼會有捕快,並且只抓你的人?”

這一次,嚴缺的反應更加強烈。

“因為,我……我絕不會告訴你為什麼。”

嚴缺不甘心地睜着眼,倒了下去。我再也沒能聽到他的答覆。

因為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與此同時,趙信的掌心變得烏黑,也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