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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側坐着夢櫻,她正細心地吹涼手中的湯藥。而一側窗邊,竟還站着中天,他見朧兮進來,輕輕喚道:“夫人……”

視線從劉堰身上移開,朧兮朝中天微點了下頭。目光又重回遠處,當即卻見劉堰換得一臉冷峻。

她微怔,然後平然地緘默着。

她等他,問自己話。

半晌,劉堰才低沉着聲色問:“一天一夜,你去哪了?”

朧兮心一涼,答道:“朧兮自知有錯,甘願受罰。”

“我問你的是,去哪了,去做什麼!”劉堰的語氣加重,甚至可聽出怒意。

朧兮眸仁偏向別處,腔調淡漠:“王爺,只要不是作姦犯科的事。朧兮去哪了,幹什麼,其實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即使朧兮不在,也可以有人把您照顧得很好。那麼,朧兮去哪了,什麼時候回來,還重要麼?”說完,她唇角勾出一絲不屑的笑意。

“你給我住嘴,你知不知道那鍋湯藥毒死了人!你給我解釋清楚,那究竟是怎麼回事?!”劉堰的表現開始真正憤怒,他對着朧兮質問。

房內空氣凝滯了片刻。夢櫻和中天看看劉堰,再看看朧兮,亦是不知該如何是好。面對這即將發生的衝突,他們也表現得無能為力。

劉堰和朧兮相對着。

“什麼?!”朧兮震驚,她搖着頭,大聲問:“什麼?你說什麼?!”腦海里,各種場景開始閃現,是因為自己的體內瘴氣未清,而導致血出了問題。天哪,自己怎可如此大意!

還是自己聽錯了?

“那鍋葯是你配的吧?是不是?是不是?!”

“你配製的葯,毒死了人!還需要我重複?!咳咳……”劉堰挺起身子,卻因為激動不斷咳嗽起來,臉色在那瞬間,似乎更加蒼白。

夢櫻見狀,忙替他拍背,勸道:“王爺莫激動,此事甚是蹊蹺,您也許誤會夫人,奴婢求您,先把葯喝了吧。”

啪---

劉堰甩手摑落了葯碗,一堆狼藉碎在朧兮裙裾邊。

眾人大驚。

屋內散開一陣濃郁的葯氣,刺鼻的苦澀直鑽七竅。

在破碎中,朧兮倏然清醒!她的心,也如碎片般,支離破碎,不復完整。

她抬頭,望定劉堰。冰冰冷冷的目光,失望透頂。內心也在冷冷自嘲。

“那王爺,預備如何?”

“人命關天,咳咳……中天!”

“把她帶下去,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你給本王寸步不離地看着她!”

夢櫻驚愕,看看朧兮,又看看劉堰:“王爺,不可啊……”

朧兮僵立着。

這一刻,他對自己,似變得不容忤逆。

原來,自己與他之間的情分已經所剩無幾。自己的感受終抵不上一句人命關天。

連半分猶豫都沒有。

連半分猶豫都沒有!

目光掃過夢櫻。對了,是了,劉堰在“人命關天”面前的絕情,夢櫻不就是最好的佐證么?

朧兮沉吟着……

她竟突然想到了無隱,她滿腦子都是無隱!

場景浮現,那一瞬間的窒息震撼。

“你未曾懂我,未曾懂過……”

“小愛不易,大愛更難。其實我們都錯了,我們任誰都不該進入誰的世界。但開弓沒有回頭箭……”

“我願為你付出一切。”

“答應我,永遠不要解開身上那道封印……”

“霜泠已斷,五湖歸兮,因已入骨……”

最後想到的,是無隱所強調的,劉堰的薄倖……

這是一場帶着笑話的悲劇!

朧兮眸中的光彩逐漸褪去,變得漠然而凄慘,在中天開口之前,她死死地,決絕地盯着劉堰。死寂在不斷凝聚,一念成,朧兮出口了斷:“朱弦斷,朝露晞。劉堰,從今往後,你不再是我的夫君!”

她胸膛起伏,甚至感到了痛快,氣猶未平:“此番斷絕,永生永世,如山倒不扶,地裂不復!”

“夫人!”夢櫻與中天面露驚恐,一同叫道。朧兮此番話,極為決絕,連旁人聽了,都不禁心涼。

朧兮毅然言道:“秦大人,別再叫我夫人。我不過是下堂妻,我不過是階下囚!”

她再沒看劉堰一眼,淡然地走了出去。

朧兮之言於劉堰如一棒重創。望着朧兮漸行漸遠的背影,劉堰伸手緊揪住胸口,痛苦不已。

這場景,似曾相識。只是少了場雪。

劉堰支開夢櫻,從枕下掏出一份血書---

賢弟:

今佞臣當道,嫁禍之計乃令父子相殘。承賢弟弟妹相救,才保一命。亡途凄苦,今得一有緣人相助,匿於一茅舍中。臨窗見秋木蕭瑟,悲從心起,恨自腹生!即天下之大,卻莫非王土?曾為儲君,今卻無家!噫兮悲哉!自知生機渺茫,特命侍從攜小兒反行。巫蠱之禍,牽涉無辜眾多,吾命數將盡,不足提矣!唯恐你我之交情將被小人所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小人心腹如針,若他們以此大做文章,只怕賢弟性命堪憂。富貴如浮雲,賢伉儷不妨棄爵避亂,海闊天空,任爾逍遙。

劉據

早晨,劉堰收到了劉據託人偷偷送來的血書。然而,不到一個時辰,蘇言等人又來平干王府搜查了一遍。在沒有搜出劉據和桐木人偶又證據不足的情況下,他們只得作罷離去,但,正如劉據所言,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基於之前的種種,蘇文蘇言等人又豈會輕易放過自己?那不如趁着自己手中還有一點實權,果斷將朧兮推出局外。

這也許是一次不可逆轉的犧牲。

牢內,燈火昏暗,骯髒,潮濕。

但朧兮那間,已經比一般犯人好了許多,而位置剛好處在最邊上。

中天在那擺了張桌子,自己坐在旁邊。他時而看看朧兮,欲言又止。

朧兮輕輕一笑,道:“秦大人,何必守我通宵,我是不會跑的。”

中天嘆了口氣,轉身道:“夫人您,不該那麼絕然的。”

朧兮瞑目,唇角持着冷笑:“情誼已改,自當決絕。秦大人,其實我錯不在現在,而是一開始,就錯了。”

中天不知滋味地轉回來,默默地盯着燭火不語。

朧兮一直瞑着目,卻一夜未眠。牢房中的白天其實和夜晚差不多,朧兮聽見牢門吱呀一聲打開時,才睜開了眼。

中天親自來送飯食。

“夫人,起來吃點東西吧。”他一邊說,一邊把飯食擺在桌子上。

朧兮望了一眼飯菜,只見東西不差,便嘲道:“秦大人,你們牢里的囚食都是那麼豐盛么?“

中天微愣,之後平然地回答:“屬下不敢怠慢夫人。夫人,快別說那麼多了,先吃點東西吧,身體要緊。”

朧兮輕輕動了動身體,卻發現自己身體虛弱無比,她放棄了努力。

中天見朧兮又開始一言不發,既心疼又無奈,不善言辭的他只得說:“夫人,請記得吃飯。”說完他便退出了牢房。

朧兮在這昏暗中嘆息一聲,舉目四看,不禁苦笑,若自己想走,再高的柵欄,再厚的銅牆鐵壁豈能困得住?

可,自己究竟還在堅持什麼?抑或說,還在落力護誰的周全?

接下來的時間,朧兮開始頭暈迷糊,昏睡中,腦海里翻過無數凌亂的場景。這些,弄得她心神不寧,但想要清醒,卻無法清醒。

天邊月斜,牢房內愈加昏暗陰冷。

“朧兮,答應我,永遠不要解開身上那道封印,解開那道封印,封印……”

“霜泠已斷,五湖歸兮,因已入骨,不覺相思,不覺相思,相思……”

臨別時的兩番話分別反覆交替在朧兮夢境中,像是有一陣海浪猛衝而來,她帶着歇斯底里的崩潰坐醒!

“無隱!無隱!”痛苦,冰冷,朧兮又哭又喊,錯愕地不辨處境。

聲色漸漸小去,她將頭埋在胸口,從來就沒這般茫然與無助過。

耳畔,不知是嗡鳴聲還是詭異的細語,隱隱的,又幻聽出了嘈雜,令人神智不安。突然間,朧兮心頭竟升起一陣劇烈的絞痛!

“啊----”

身之乏,心之痛,如要毀滅一般撕心裂肺。意識漸漸沉淪,但耳畔的嘈雜聲卻愈發清晰。啊,對了,方才牢門外寸步不離的中天似乎不在……

門吱呀一聲---

房內打理好一切的萍兒被嚇了一跳。

“侯爺……”

劉淖問道:“都弄好啦?”

萍兒點點頭:“是,奴婢已經打點妥當。”

劉淖將手背在身後,像是有些眉飛色舞:“你下去吧。”

萍兒不敢多問,望望床榻上的朧兮,又看看劉淖,猶豫片刻後,徑直離開了房間。

燭台之上,燈火式微。旖旎滿屋的柔光,昏暗而曖昧。

劉淖朝榻前走去。但轉念一想,又走回來,點上了另一盞燈的燈芯。

床榻上尚處昏迷的朧兮被萍兒換上了一件紫色的香艷褻衣,外邊薄如蟬翼的輕紗掩映着欺霜壓雪的肌膚和曲線玲瓏的體態。翻身間,一抹酥胸,若隱若現。

天人尤物,真是一點都不誇張。

劉淖秉燭來看,驚呆了……

咫尺間的欣賞,唾手可得的佳肴,劉淖呼之欲出的慾望更加膨脹,盯着榻上嬌庸無力美人,他恨不得將她身上單薄的褻衣也徹底扒去,然後……

“劉堰……劉堰……我恨……恨……”這時,朧兮開始夢囈不斷,秀眉一下又一下地輕顰。

劉淖聞之一怔,然後露出了玩味的笑意,他將燭台擱置一邊,然後翻身上榻,軟玉溫香抱滿懷,攬着朧兮,和衣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