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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點兒……哎,長卿哥哥,你等等我啊……”慕容煙吃力地跟在百里長卿的身後向著長冥山脈進發,她向來最怕爬山,沒過一會兒便累的氣喘吁吁,不得不要求休息。

百里長卿停下腳步,表情漠然:“我說過,不要這麼叫我。”

“姐姐喚你長卿都喚得,虧我還加了個哥哥呢!”慕容煙坐在石頭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氣。

“非親非故,當不得哥哥二字。”

“喂!我說你要不要這麼認真啊!再說了,你不是都答應我姐教我些醫術了嗎?不叫你哥哥難道叫師父嗎?不會吧……我可是不會叫你師父的啊……”慕容煙像是突然想起了這一層,不情願地瞥向百里長卿。

“我本也就沒什麼可教你的。”百里長卿留給了她一個冷漠的背影。

慕容煙不得不極不情願地追上他的步伐,一邊不理解地抱怨:“為何採藥這種小事,還要堂堂百里家主親自出馬啊?”

她埋頭嘟噥着,是以就沒有注意到前方百里長卿突然頓住的腳步,下一刻便結結實實地撞了上去。百里長卿看着瘦弱,脊梁骨卻硬的和石頭一樣,痛得她捂着頭就蹲在了地下,齜牙咧嘴。

未待她開口,百里長卿便轉過身來,垂眸俯視着她:“我想我知道你姐姐要我指點你什麼了。”

“什麼啊?不就是你醫術比我高明點嘛,有什麼了不起啊!我比你少活了這麼多年,少看了那麼多醫書,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嘛!”慕容煙不服氣地仰着頭瞪着他。

“你的醫術遲遲無法精進,無非是因為你沒有敬畏之心。”

“敬畏之心?”

“這世間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葉,都有它自己存在的意義與規律,而不是為人而存在的。我們既然將它們收為己用,就更應該心懷感激之情,不要只顧着一味索取,太過貪心。”

慕容煙眨眨眼睛,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到百里長卿虔誠認真的表情。

“如今所擁有的一切,已經足夠多了,要珍惜。”

話音尚未落盡,百里長卿卻已經是頭也不回地走遠了,那一番話也不知道說的是慕容煙還是他自己。

“莫名其妙。”此時此刻,慕容煙自然是無法理解的。

“哎哎哎!我很好奇哎,為什麼你突然就決定救我姐姐了呢?你之前不是一副很討厭她的樣子嗎?難道就就因為她在長冥山上放了你一命?”慕容煙追上百里長卿,忍不住開口問了這個困擾她很久的問題。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救都救了,有什麼緊要。”

“緊要!想當緊要啊!我可和你說,我姐姐可是很少對別人如此溫柔、如此欣賞的!所以,你該不會是——對我姐姐動心了吧?”慕容煙一臉八卦地湊至了他的面前。

百里長卿嫌棄地扒拉開慕容煙,懶得理她。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啊!”慕容煙在他的身後笑的滿臉邪惡。

“試問,誰會喜歡一個懷着別的男人孩子的孕婦?你腦子不好使不要傳染給我。”百里長卿忍無可忍,到底還是毒舌地回了她一句。

“開個玩笑,要不要說的這麼難聽……”慕容煙沒好氣地問了句:“喂,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學會你救我姐姐的法子啊。”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還差得遠呢。”百里長卿毫不留情地打擊她。

“什麼嘛!虧我還以為自己醫術十分高明呢!父親沒可能藏私啊,難道真的是我學的太不到家?”慕容煙開始對自己產生了自我懷疑。

“紙上得來終覺淺,這就是你最大的問題,不知人間疾苦,又如何成為一名好的醫者?”百里長卿搖頭。

“好吧,隨你怎麼說。不過,我說你到底願不願意同我們一起去永安啊?反正你也說了我一時半會學不會的嘛……”慕容煙嘟着嘴,時刻不忘忽悠他與她們同歸。

一抬頭,卻發現百里長卿的身影早已走遠了。

“哎,等等我啊!!!”

——

日暮時分。

“唉,這爬山簡直就是姑奶奶我的剋星,實在是太累了——”慕容煙一回到百里家癱坐在椅子上,再也爬不起來。

“已經過了一整天,你不用去看看你姐姐如何了么。”百里長卿卻毫不留情地提醒着。

“我是真的不行了,不如你代勞一下嘛,行行好……”一句話沒說完,慕容煙竟然就悄無聲息地歪在椅子上人事不省。

百里長卿無奈地在心裡嘆了口氣,沉思了一下,按開了暗室的入口。

慕容凝端坐在寒玉床上療傷,此刻應該是全神貫注地運功抵擋着身下無邊的寒氣,星眸緊閉,額發間竟隱隱有了汗珠,似是極為消耗。

聽聞腳步聲,她漸漸地放鬆下來,卻仍舊閉目養神,慢慢調整着呼吸。

“今日收穫如何?長卿他可有鬆口?”待到她覺得好一些了,便開口問道。

久久沒有得到回答,她意料之中地微微一笑:“彆氣餒,他不鬆口也是正常的,畢竟是那樣性子的人啊。”

衣衫摩擦的窸窣之聲再次傳來,來人似乎朝着寒玉床又近了幾步。這次慕容凝聽清了那緩慢卻又沉穩的腳步聲,在密不透風的密室里沉沉回蕩。

自她住進這暗室以來,似乎是為了避嫌,百里長卿從未踏足過一次。久而久之,她也已經習慣進進出出的只有慕容煙一人,卻沒有想到此次竟然會是百里長卿親自前來,讓她略略感到意外。

“我哪樣的性子?”百里長卿不疾不徐地問道。

慕容凝乾脆閉着眼睛,語氣也未見得絲毫慌亂:“自然是淡泊無欲的性子。”

“看來宮主是對在下的性子不滿了。”百里長卿已經走至了寒玉床畔,與她離得極近,氣息噴撫在她的額發上,莫名就攜了抹壓迫的意味。

“啊哦,長卿這可是生我的氣了。”慕容凝緩緩地睜開雙眼,一雙微挑的鳳眸流光溢彩,教人不由自主便沉溺其中,再難自拔。

百里長卿後退了一步,留給了她一個冷漠的側顏。

“你為何如此執着?非讓我與你同去永安不可?”

“我若是說出緣由,你可願同我走?”慕容凝執着他的衣袖,不允許他的突然離去。

他的目光落在她牽着他衣袍的纖纖玉手之上,半晌才低低地應了句:“你若說服了我,我便應了你。”

慕容凝斟酌了一下語言,淺笑開口:“長卿的故鄉,怕就是永安吧。”

他微不可覺地皺了皺眉,眼神微暗:“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父親在世的那些年,鮮有出未央宮的時候。在我記憶中,印象深刻的就那麼一次,父親連連下山十餘次。我幼時任性肆意,忍不住好奇跟過我父親一同下了山。”

“你想要說什麼。”百里長卿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

“若非遇到了長卿,我也不會將這兩件事聯繫起來。那時候父親秘密送走了一個孩子,我遠遠地看過一眼,只記得那孩子年紀與我相仿,卻十分嬌弱,我一直以為是個女孩子,還因此猜忌父親是不是出軌了,還惱了父親許久。”慕容凝的嗓音很好聽,娓娓道來的模樣彷彿說的是一個與兩人均毫無關係的故事。

“原來當年將我送至百里世家的便是長風師叔。確實,在永安,又有幾人能知道百里世家。不過,這些年我勤修醫術,救死扶傷,也算是對得起師叔當年的救命之恩了。”百里長卿始終是一副淡淡的口吻,像是沒有什麼事能真正落在他的心上。

“在我和煙兒來同時來到這裡的那天,你便已經想到了吧?否則非親非故,你又何必要救我呢?你到底還是顧念着我父親當年舉手之勞的恩情,是個知恩圖報的君子。”

“都已是前塵往事,我既已報恩,便無須再提及。”百里長卿並沒有反駁她,語氣卻仍舊是波瀾不驚的。

“長卿,你的心裡,有沒有想過報仇?”慕容凝試探着問道。

百里長卿眸中驟然覆了一層陰鬱,他似是倦怠地闔上了雙眼,話語中的漠然冷意更甚於往日:“報仇,不報仇,有什麼緊要。我如今在洛溪一切安好,並不想回永安復仇。若宮主是為了這個原因前來勸我,長卿怕是要讓您失望了。”

語罷,他起身朝慕容凝敷衍地拜了一拜,便要轉身離去。

“果真如此嗎?”慕容凝拔高了音量,突然的質問讓他的腳步也為之一頓。

“宮主這是不願信我了?”百里長卿的話里覆上了一層寒意。

“我本對長卿的話毫無懷疑,你在洛溪城中隱姓埋名一十五年,我也沒有理由懷疑。”

“但,這要怎麼解釋?”慕容凝的話鋒一轉,伸手用內力震開了密室隱蔽的一角,竟又露出個暗格來,裡面黑漆漆地看不清有什麼,百里長卿卻陡然變了臉色。

慕容凝看着他的反應,便知曉自己是猜中了。她緊緊地盯着百里長卿,神色複雜:“多有誤入歧途的醫者,皆以藥餌為刀刃。長卿,這話你親口說於我的。”

百里長卿很快鎮定下來,反倒是坦坦蕩蕩地迎向慕容凝的目光:“既然已被宮主發現,便只能聽由宮主處置了,我知道你不會放手不管的。”

“你還可以殺了我,對你來說輕而易舉。”慕容凝隨意地笑着,話里卻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

“我尚未如此無藥可救。”

“所以我自然也要全心全力助你。救人,你擅長。但殺人,卻是我的專長。”

“宮主要如何助我?”百里長卿眉眼微抬,神色清雋,眸里的寒潭之色漸漸散去。

“長卿,隨我回永安。”慕容凝遙遙沖他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