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不知道你過去幾年發生了什麼，但是我能感覺到，你肯定是吃過什麼或者是服用過什麼，日積月累，給你的身體種下了病根......”

說實話，若不是親耳聽到，葉雪喬直覺這老頭兒有些危言聳聽。

她甚至有些氣惱，這是不是打着病人病重的旗號來變相要錢的呢？

好吧，如果說自己曾經吃過什麼異物，那就是萬奕曾經讓人給她吃的該死的粉色藥盒里的藥片。

“你這次看上去是着涼感冒，其實就是這些年來你的身體積聚了某些不幹凈的東西，你本身體寒，這一病倒暴露了出來，我建議你好好在這裡呆一段——”

這裡呆一段？

一段是多久？

一瞬間，葉雪喬甚至懷疑是不是這個老頭其實是和萬奕等人串通一氣，這樣的說法根本就是讓她在這裡不要離開的借口。

“好吧，如果不治療的話，有什麼要緊的嗎？”

“很有可能會危及到你自己的身體健康還有你的下一代.....”

老人從葉雪喬的目光里看到的是滿滿的不信任，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讓葉雪喬回去考慮考慮。

下一代？

葉雪喬心說，怎麼可能？

如果按照老頭的說法，Joe現在會好好的嗎？

他的身體結實，頭腦聰明，若不是——該死的遺傳病——

一想起這事，就如同心裡破了個洞，呼呼地往裡透風。

唉，不想了......

葉雪喬悶頭走下來。

葉雪喬一走出來，萬奕這邊就收到了信息：她根本不相信，也不大可能會配合治療。

這個女人就是固執！

葉雪喬抬頭，萬奕、令哥還有戈伊寧在竹樓外面，看着她的方向，似乎在等着她。

戈伊寧過來接着她，“一早你去哪兒了？”

葉雪喬說，“我去王練的爺爺那裡號了號脈。”

“怎麼樣？要緊嗎？”

“還好，我決定住下來治療一段。”

戈伊寧暗自鬆了口氣，看來王練的爺爺那老頭兒看人眼光也不準，人家這不是挺配合他的嗎？

她轉身的時候沖萬奕所在的方向比划了個“v”的手勢。

“是啊，我就說，出了這山，大熱天的都沒有這裡舒服。你這身體，明顯就是虛。別不承認，以前咱們在一起上班的時候老是去健身房，跑步機上一氣都能跑個幾公里，你現在，走上個幾公里我看都困難吧？”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葉雪喬忽然間覺得戈伊寧說的似乎——對，沒錯，這幾年，她隱約覺得自己的體力明顯不如以前了。

腦海里電光火石間，難道是那個晚上服用的讓她迷情的東西嗎？

她幾乎都要忘了這一點。

眉心禁不住劇烈一抖。

沉默地吃過早飯，葉雪喬難得主動，“萬總，我們出去走走吧？”

這下不光令哥意外，就連萬奕也是出乎意料。

這麼久了，葉雪喬除了躲着萬奕，這還是第一次約他，還主動說要出去走走。

多麼明顯的信號！

令哥和戈伊寧交換了一下眼色，都很振奮，看起來葉小姐想通了。

山裡的天氣多變，就在剛才吃早飯的時候，下了一場細細的小雨，出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牛毛細雨打濕了地上的青石小徑，山間的石頭也都有歷史了，早就被磨光的表面泛着清幽的光，路邊的竹叢、樹木也都是被清洗一新，連空氣里都帶着清冽的甘甜的味道。

在山上避雨的榮姨先是發現了山下的情形。

沒錯，葉雪喬和萬奕居然一起沿着山間的小徑慢慢走着，葉雪喬在前，萬奕在後，兩個人微錯個肩膀的距離。

榮姨對方綿綿說，“快看，小奕來了。”

方綿綿坐在亭子上看了一眼，嗔怪道，“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來了也不先來看看我。你看他跟在那個女孩子身後，那謹慎的模樣，連步子似乎都邁不開了......”

榮姨“撲哧”笑出來，“你觀察得倒細！不過這是好事啊，至少說明葉小姐不像之前那麼排斥他了......”

“這麼說，我還是做了件好事？”方綿綿哼了聲。

對於她和葉雪喬猛然攤牌的事情，榮姨是提心掉膽，她那個傻兒子萬奕也有些怪她心急了。

如今怎麼著來着？還不是順利走到了一起。

榮姨笑道，“好好，聽你的沒錯.....”

說著解下身上的竹簍，“夫人，先把這些葯擇出來吧，偷看是要長針眼的呢。”

坐下來，安靜地擇了一會菜，榮姨不覺輕輕嘆了口氣。

方綿綿似乎有預感般，“你是不是在為子云嘆氣？”

榮姨抬眸，目光瞥過方綿綿，略有些複雜，“是啊，子云還那麼小，若是將來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雖然見子云也就那麼一面，但是也心疼啊，孩子幼小的心靈得承受多少啊。

“孩子都是無辜的，”

方綿綿將手裡擇好的草藥放到一邊，抬眸看看外面的景色，搖搖頭，“子云也好，Joe也好，他們的父母都是不負責任的......”

榮姨愣了愣，默默點點頭。

當體內突然有了小生命的時候，誰都不會無動於衷。

在最初的惶恐之後，剩下的就是該怎麼抉擇了。

這點上，無疑，貝瑜欣和葉雪喬兩個人最開始都有着相同的地方。

沒有人願意生下陌生人的孩子，想來貝瑜欣更不會想是生下她討厭的人的孩子。

但是，這兩個人居然最後都生下了孩子......

想到這些，榮姨唯一的感覺就是——現在的年輕人啊，讀書都讀得挺好，但是這些事情上都是懵懂階段，既然不願意生孩子，基本的事後措施就是自己不明白，也該詢問醫院的啊。

當然了，像貝瑜欣的心思——就屬於是例外了。

耳邊驀然傳來方綿綿低不可聞的嘆息，“其實，我何嘗不是這樣呢？”

榮姨皺眉，轉瞬才明白方綿綿所言。

的確，她明明知道她的家族有那樣的遺傳病，但她最後還是抱着一絲僥倖心理生下了萬奕......

只不過，現在萬奕的身上倒是還沒有發現病情的影子，否則，方綿綿也絕對不會是現在的輕鬆。

而且，若是現在萬奕也出現了類似她的身體的狀況，恐怕她現在不會比葉雪喬知道Joe或許會有這種遺傳病的時候的情緒會好到哪兒去。

只不過，現在還心存一絲僥倖而已。

“但是，不管如何，孩子都是無辜的，大人能做的，就是——成全......”

成全？

榮姨怔住，一聲沒有聽懂。

若是讓葉雪喬和萬奕在一起是成全，對Joe也是種成全，那麼貝瑜欣呢？子云呢？

又怎麼算是成全？

.....

榮姨兀自琢磨了一下，也沒有完全明白方綿綿的意思。

唉，不想了，這世間的事，樁樁件件，誰是誰非，誰又說得清呢？

——

葉雪喬和萬奕默默走着，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靜默的空氣里，只聽見腳下踏着青石的輕微“噠噠”聲。

就是後面遠遠看着的令哥也是覺得造化弄人。

之前，老闆是葉助理面前那是高高在上的總裁，葉助理一切唯老闆馬首是瞻，在老闆面前那是唯命是從，神態恭謹；你看現在，老闆倒跟在葉小姐的後面倒亦步亦趨了。

果然，誰先動情誰先輸，最起碼氣勢上首先輸了一大截。

跟在葉雪喬的身後，前後錯開一個肩膀的距離，萬奕不時地瞄瞄葉雪喬，有時還非常有眼力見地提前伸手替撥開路旁伸到小徑上擋路礙事的竹枝，以免竹葉上的水分打濕了葉雪喬的衣服。

葉雪喬恍若未見，只管垂眸向前走，偶爾抬頭看看遠處，神思略有些恍惚。

仔細端詳之下，瓷白細膩的面容如今看上去略顯憔悴，面色是病態的蒼白，長睫下的眼底有着淡淡的烏青，很顯然葉雪喬除了休息不好外，這幾天的壓力可想而知。

竹叢林立，帶着雨後的濕潤，走在青石小徑，再加上一把油紙傘，此刻的葉雪喬便宛如戴望舒《雨巷》里所寫的眉間結着愁怨的姑娘了。

那雙原本清澈分明的眸子似乎和遠處的山間的升騰的霧氣一般，霧蒙蒙的帶着水氣，教人看不清裡面的神色。

走了一段後，葉雪喬停了下來。

萬奕也頓住了腳步。

四處看看，滿目深深淺淺的綠色，深呼吸一口，整個胸腔里都透着愜意，“這是個好地方，你在這裡調養一段時間，會很快好起來。”

萬奕說道。

葉雪喬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頭。

剛才一路上心底百轉千回，但仍然是心底很亂。

她收起思緒，清幽的眸子對上萬奕的眼睛，眼前卻閃過Joe和子云在一起玩的情景——

“我也想有個子云那樣的爸爸——”

Joe的話回蕩在耳邊，而且她也忘不了，說這話的時候，Joe如黑葡萄般的大眼睛裡閃爍着的渴望和艷羨。

就連Joe的眼睛的輪廓，此刻看上去，竟然和萬奕的是如此之像。

一瞬間，葉雪喬不敢看下去，垂眸，淡然出聲，“我知道了。”

凝望葉雪喬，萬奕眼底深邃。

她的滿腔心事，他何嘗不懂？

他抬手，輕輕撫上葉雪喬的手，“Joe的事情交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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