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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飛飛好不容易從屍堆中間爬了出來,頸間還有一絲酸痛。

若是可以選擇,刀飛飛寧願自己沒有醒來。眼前的一切目不忍視,心痛不已。眼看着屍橫遍地,血流成河。那幾個擋在自己身前的家丁和丫鬟,自己先前都叫不上來名字,虧得他們臨死之前還想着衷心護主,將自己小心護在身下。

雖然自己先前對這個偌大的將軍府並沒有什麼感情,只是在短短几個月的相處之中,刀飛飛還是第一次感受到家庭的溫暖,終於自己不再是一個人。只是如今自己又是一個人了。

刀飛飛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好疼。不管願不願意承認,自己再無法當作這一切只是一場夢。欲哭無淚原來竟是這般感覺。刀飛飛隱約想起好像就在刀淼淼自盡的那一刻,有一雙溫暖的手擋在自己眼前,還有那個熟悉而又溫柔的聲音,心中正想着,抬眼便看到……

一身杏黃色九蟒緞袍,廣袖邊金絲花紋,暗雲花樣,月白色束腰,墨色長發上嵌寶石紫金冠半束着。如此裝扮,不用看都知道,不是那倒霉太子云扶蘇是誰。直至雲扶蘇將手伸向自己面身前。

刀飛飛本能地退後了幾分。

“大膽。”侍衛們眼看着刀飛飛竟敢對太子如此失禮,如今眼看着護國將軍府一夜覆滅,莫不是你佳敏郡主還以為自己是那恃寵而驕的天驕貴女不成。

“飛飛不怕,是孤來晚了。”

直到自己被雲扶蘇扶了起來。刀飛飛終於再忍不住,淚水只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綿延不止。

雲扶蘇記憶中還是第一次見到刀飛飛如此,一時間不知所措,任誰一夜之間家破人亡都不會好受,況且飛飛她還只是個十五歲的小女孩啊!

刀飛飛發泄了半會,這才意識到不妥,眼看着身旁之人看着自己的目光,有嘲弄有敵意,還有一些……

刀飛飛強忍住抽噎,不輕不重地喚了一聲。

“表哥。”

在旁人眼中不過再尋常不過的一聲稱呼而已,只是在雲扶蘇眼中,只覺得這聲音如怨如訴,凄凄慘慘戚戚,柔腸百媚聽得人心尖上好一陣酥麻,恨不能將人揉在懷裡,好生疼愛。

“殿下恕罪,臣女失儀,孟浪了。”刀飛飛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從雲扶蘇的懷中掙扎出一些距離。

雲扶蘇好不容易壓制住的欣喜,只在刀飛飛這幾許掙脫疏離之間變得黯然,伸手將人扶起。

“飛飛與孤何苦這般涇渭分明,孤只是,只是想……”

刀飛飛再不怎麼開竅,若是再不懂雲扶蘇的心思,自己便只的是那痴的傻的了。

不管刀飛飛願意與否,自己與太子云扶蘇早已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如今護國將軍府雖然沒了,刀飛飛仍是鳳星,雲扶蘇的太子妃。只要太子一日不倒,便可蔭護刀飛飛一時。

本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如今這般刻意疏離倒真是自己太過矯情了。

雲扶蘇眉頭微蹙,眼波之中卻滿是溫柔地落在刀飛飛身上,或許是孤心急了,孤只是想要飛飛知道,她從來不是一個人,飛飛還有孤。

刀飛飛終於軟了下來,怯怯地上前扯起廣袖一角,撒嬌似的搖了搖。聲音好不溫婉可憐,夾帶着抽噎。

“表哥,將軍府敗了,飛飛再沒有家了!”淚水簌簌而下,如帶雨梨花,雙目泛紅,眉眼之間滿是一片孤苦無依,我見猶憐。

雲扶蘇哪裡還捨得怪罪,只將人緊緊攬入懷中。

“飛飛是孤的太子妃,你還有我,以後東宮便是飛飛的家。”

淚水打濕羅裳,雲扶蘇一個眼神示意,侍衛們忙着退下,只將懷中又收緊了幾分。

如今只剩下自己與雲扶蘇二人,刀飛飛難免有些驚慌。只感覺到雲扶蘇的心跳怎好這般快,這樣的親近怕是不妥。半推半就之間終是閃出了一些距離。

雲扶蘇恨不得狠狠地煽自己一個巴掌,這個節骨眼上,自己還在纏綿男女情事,簡直畜牲不如。只是,只是孤還是想知道。

“飛飛懼孤?”

刀飛飛本能地搖頭。

“飛飛厭孤?”

刀飛飛面上微微泛起潮紅,至少自己對這個倒霉太子應該是不討厭吧!

“自然是……”不等刀飛飛將話講完,親衛們且又來催,只怕是太子殿下再這般耽擱下去,皇上那裡定會怪罪。

“來人,且先護送太子妃……”雲扶蘇只看着刀飛飛那面帶羞澀的模樣,如今還未大婚,這般稱呼,終是不妥,在孤這裡倒是無傷大雅,只是在外人看來,只怕背後流言四起,對飛飛不利。

“且先護送佳敏郡主回東宮。”雲扶蘇正要離去,又是放心不下,只告訴刀飛飛且安心在東宮歇息便是,孤很快便回去。

御書房

“兒臣給父皇請安,父皇……”不等雲扶蘇施完禮,聖陵帝一摞的奏摺隨手砸在雲扶蘇的身上。

雲扶蘇不躲不避,只看着如今護國將軍府歿了,自己最後的支撐也沒了,且看那些別有用心之人還能做到如何,正所謂牆倒眾人推,即便是爾等再怎麼見風使舵,落井下石且如何,孤不是還好好的坐在這太子之位上。

“父皇息怒,兒臣之錯。”先前雲扶蘇擔心刀霸天出事忙着趕往幽靈郡抗旨之事,聖陵帝雖未追究下來,只是若是沒有隔閡離心自然是不可能的。

“哦?朕竟然不知,太子何錯之有?”聖陵帝緩地走至雲扶蘇身前,自己的兒子自己豈會不知,只看着他越是這般態度誠懇,心裡還指不定如何自以為是,不以為然呢。難不成就蘇兒這點彎彎繞繞的心思,真當是朕看不出。

花憐眼看着若是皇上當真有心懲治太子殿下,眼看着他剛剛從幽靈郡趕回來之時,便該有所動作,又豈會忍到今日。

花憐忙着上前,眼看着這太子殿下也是個驢脾氣,再這般跪着,如今正值雨季,地上潮濕的狠,殿下身子金貴,這一跪若是跪出個好歹來,到時候心疼的還不是皇上。

“我的好殿下,皇上最是心疼殿下,就連老奴都看得出,殿下自是知曉的。”花憐一個眼神,雲扶蘇又怎會不懂。

如今眼看着皇上還在氣頭上,殿下就是有着千萬般委屈,咽不下也要強咽回去,護國將軍府事,萬不可在這個節骨眼上提起,畢竟皇上還是念着殿下的,還留下了佳敏郡主不是。

雲扶蘇自然知道花憐這也是一番好心,只是孤若是只想着自己,又有何顏面面對飛飛,怎麼給她,給護國將軍府一個交代。

“兒臣斗膽奏請父皇,如今飛飛孤苦無依,兒臣只得先將飛飛安置於東宮……”雲扶蘇小心地觀察着聖陵帝的反應。

聖陵帝若有所思,小手指微微勾起,只將手中的摺子丟坐一旁。如今將飛飛接回宮中,只怕是時機未到,暫且由蘇兒照顧,也不失為最好的選擇。

雲扶蘇見聖陵帝默不作聲,只當是默認了,一心想着飛飛剛剛入東宮難免有些不適,便想着趕緊趕回,只是還是不忍問上一句。

“兒臣還請父皇允許兒臣厚葬護國……”不等雲扶蘇將話講完,聖陵帝暴怒,這次飛來的自然不是奏摺這般簡單。

聖陵帝隨手抽出一旁的佩劍。

“蘇兒莫不是以為,朕當真捨不得殺你。”

花憐忙着擋在雲扶蘇身前。

“皇上,皇上息怒啊!想想淑貴妃她當初為了皇上……”

“夠了!”一個兩個的都在威脅朕,淑貴妃,不提她倒也罷了,不過仗着當初護國大將軍為了輔佐朕上位,稍微出了一些力氣,便恃寵而驕,若是單是如此倒也罷了,莫不是真當朕不知道,傾城當初為何棄朕而去,嫁給了刀霸天那個莽夫。

朕能念及舊情立她的兒子為太子已是莫大的恩賞,人都死了十幾年了,骨頭渣子都爛沒了,還敢拿出來為難朕。

“傳旨下去,護國大將軍刀霸天暗自勾結西陵王宇文少恭,奪我城池,屠我百姓,亡我士兵,按罪應誅九族,朕念及佳敏純良敦厚,且與太子已有婚約,特赦其罪,護國將軍刀霸天爆屍於菜市場三天三夜,以儆效尤,其他人等皆丟入亂葬崗。”

岳仙居

“世子,奴才着實想不通,竟然世子心系佳敏郡主安危……”不等青椒將話講完,夜離隨手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如今不比從前,將軍府一夜之間滅門,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着這事呢,不得不謹言慎行,小心隔牆有耳。

青椒的意思夜離豈會不懂,無非是想問自己,當時何不趁亂將那丫頭帶走。自己豈非沒有這般想過,若是尋常女子,任由自己擄走劫走也就罷了,只是那丫頭是誰?御賜的佳敏郡主,太子妃的身份尚且不說,得鳳星者得天下,我夜離如今的實力,自己不得不清楚,要是當真腦袋一熱那般做了,不是救她反而是害了她。

試問,若是自己當真救走了他,那聖陵帝可會當真還會如今這般心慈人善,下旨特赦了她。

夜離的拳頭不住地收緊,狠狠地砸在桌子上,聖旨,人都死了,還要非給扣上一個通敵反臣的罪名,那人還真是出息了,用來用來去無非就這麼一個手段,當初對玉家如此,如今對護國將軍府亦是如此,可憐將軍府滿門忠烈,如今竟是落到如此下場,就連死也不能安生。

“安排你的那兩件事辦得怎麼樣了?”夜離想到自己不過幾個月前,還與刀霸天把酒言歡,如今卻眼看着他被爆屍於菜市場卻無能為力,隨手抄起一壇酒,一飲而盡。

“靈兒那丫頭,已經安置妥當,不出意外如今已經與郡主相聚,亂葬崗那裡,老將軍已經厚葬,只是刀侍郎他……”並不是青椒有意隱瞞,只是事有蹊蹺,青椒沒有查明之前,着實不敢妄言。

夜離心頭一緊,眉心微蹙。

“刀家大哥,他怎麼了?”

耐不住夜離一再追問,青椒只得如實稟報,青椒只將亂葬崗那些堆疊在一起的死屍前後翻了兩三遍,一再確認,只是,只是不見……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