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有種被欺騙的憤怒。一種名為“上當”的小人兒躲在角落裡奸笑。
什麼都沒有，就騙他上船。結果，是一艘四處漏風進水的破船。開艘破船去打魚，肯定會魚沒打着，破船先翻了。
長得漂亮就可以不負責任？明明是你自己個兒的事兒好不好？
憤怒了半天，臉色脹得通紅，最後泄氣地癱回座位上。
女人嘛，總是有點特權的。誰讓她們弱勢呢？
身為有責任心，還多多少少有點能力本事的男人，必須迎難而上。
胖子兩眼精光綻放，氣勢洶洶，精氣神十足，血氣上涌，振奮得一塌糊塗……
那一刻，他光輝籠罩，像是神。
半響，肩膀塌了，氣勢泄了，神光散了，輕輕拍了自己一巴掌。
真是賤的……
回想金髮女孩扭動小腰肢上樓途中，回頭瞥他那一眼。
藍眸化海，大海里浮現出一朵朵要開花的小骨朵，迎風搖曳，輕鬆愜意。
他呢，憋屈，鬱悶，無辜，臉都快愁成了包子，還屁顛屁顛的替人家想辦法。
剛才拍得是左臉，現在拍右臉。
真是他媽賤的……
唉……
一切從零開始，難度不是一般得大！
胖子眼睛看着前方，但視線沒有焦距。他的腦子在飛速旋轉，想轍，摳主意。
除了勾起的手指在桌上噠噠地敲打着，在外人眼裡，他現在彷彿化身為木雕泥塑。長時間沒有換過姿勢。
隨着天上日頭悄悄移動，時間一點點推移地過了一上午，客棧門前都少有人溜達。
不過上午倒發生了兩件事。一個是有對年輕情侶過來開房，被胖子以客滿打發走了。另外一件事有點驚心動魄，一隊帝國軍士兵巡邏到附近，趴在窗戶上往裡面看了好幾眼，但沒進來，把胖子嚇出一身冷汗。
到了中午，中年大叔也沒有回來。看來事情不太好辦。如果有好消息，大叔早該回來傳信兒了。
喬生和阿邦起來換班。其他人還在睡。胖子吩咐他倆，一定要加強警戒，如果餓了自己去廚房找食兒。該說的該囑咐的都說完了，還是有點不放心，站在樓梯口躊躇着。被喬生和阿邦強推到樓上。又跟碎嘴大媽似的囑咐了好幾遍，才打着哈欠回到房間。
眼皮發沉，倦意襲來。折騰到現在，他眼睛都沒合一下。也確實有些扛不住了。
衣服都沒脫，就那麼合衣躺着。腦袋挨到枕頭上沒幾分鐘，就陷入了深層次的睡眠，他實在是太累了。
或許是因為身份的轉變，以前是學生，是老百姓。現在是軍人，還是帶着十幾個兵的少尉連長，即便睡得很沉很死，一部分神經還始終保持在活躍狀態，有一點動靜，都會被驚醒。
這一覺睡得恍恍惚惚，感覺周圍一片白蒙蒙，人化成了虛無，變成空氣，一直在飄啊飄啊，上挨不着天，下不沾地。肉體陷入沉睡，但大腦的活動卻一直沒有停止，想要平復下來，非短時間內能辦到。
門外傳來慌亂腳步聲的時候，趴在床上睡覺的胖子眼皮撩動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連長，快起來連長，出事了！”是喬生，聲音惶急。胖子猛然睜大眼睛，龐大身軀動作靈敏。噌地一下就從床上躥了下去。
大力拽開門，“出了什麼事……”
門外不只喬生一個人，其他人也都在。每個人都神情慌亂，六神無主。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尤其是，他們每個人手裡都拿着武器。胖子心裡陡然一沉。
“大家鎮定，別慌，慢慢說。”胖子大聲道，連長威勢拿出來，還真有些穩定軍心的效果。
大家我看你，你看我，面露遲疑。剛剛還火急火燎，一副天塌地陷的樣子，現在倒是一個個變成啞巴了。胖子看得一陣火大。
“到底出了什麼事，喬生，你說！”胖子直接點名，犀利的目光嚇得喬生兩腿發顫。
他們是機修兵，平日里就跟機械的鋼鐵零部件打交道，經歷過炮火，但並沒有真正在戰場上面對面與敵人廝殺過。沒見過血，沒見過真正的死人是什麼樣子。
雖然也是兵，但只是一幫被圈起來的後勤兵，跟胖子這種手上沾了不少人血的猛人相比，純粹就是不經嚇的弱雞。比菜鳥還菜鳥。
“謝……謝慧和林嵐被、被抓了。”
“你說什麼？”胖子一聲大吼，揪住了喬生的脖領子將他提了起來，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你再說一遍？”
喬生眼裡含淚，哽着嗓子大聲道：“報告連長，謝慧和林嵐被帝國軍抓了！”
胖子腦袋當場就“嗡”地一下，額際凸起的血管蹦蹦亂跳，眼角不住地抽動。手和腳都在發麻。心裡更是倒抽了一口寒氣。
“到底怎麼回事？誰讓她們擅自行動的……等等，林嵐是誰？”
“羽衣姑娘身邊的一個金髮女孩……”
胖子失態地咆哮，“羽衣身邊那幾個丫頭都一腦袋金毛，我他媽知道你指的哪個？”
“長、長相清秀的那個。”喬生臉色發紫，脖頸被勒，他憋得要喘不上來氣了。
胖子用力一摜，喬生踉蹌着撞入人群當中，被三四個人抵着後背扶住。都在看着胖子，等他拿主意。
連長發火，所有人都噤若寒蟬，分站在走廊兩側，小學生一樣低着頭，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凝如實質的壓抑氣氛像堵牆一樣壓在每個人的心上。
胖子現在也懵，但他心裡不斷地告誡自己，沉着冷靜，千萬不能慌。轉身面對牆壁，忽然撞了上去。
咣咣連撞了好幾下，旁邊人都大驚失色，想過來攔，又不敢，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連長發瘋。
額頭撞出血來，他才算徹底冷靜下來，臉色鐵青得嚇人，渾身殺氣四溢。額頭有絲絲血跡順着臉往下淌，看着更加恐怖。
“誰來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平時膽子最小，個頭也是最矮的西木壯着膽子道：“謝慧她們是下午兩點來鍾起來的，剛開始的時候，就上上網，到處溜達轉悠，後來覺得在這兒閑呆太無聊了……”
胖子聽到這兒，痛苦的扶住額頭，沾了一手血。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真要被氣瘋了，憤怒就像火焰一樣壓都壓不住。無聊？哈，難道她們沒長心？不知道現在啥情況？一個個的都是什麼身份？還真他媽當自己是來旅遊度假了？謝慧那丫頭天真未泯，純潔無邪，不是看上去沒長大，她是真得沒長心啊！
“別管我，你繼續說你的。”胖子接過旁邊也不知道是誰遞過來的紙巾，擦着手上和額頭的血。
“是，連長。”西木接着道：“於是，她們商量着，就想……就想上街去打探情況……”
“羽衣呢？她沒攔着？”胖子皺眉道，羽衣不是那麼不靠譜的人啊？
“謝慧和林嵐林姑娘，還有海靈海姑娘，她們三個住一起。羽衣姑娘和玉嬌姑娘一間房。事情發生的時候，羽衣姑娘還在睡覺，她不知道這件事情。”
胖子點了下頭，西木繼續道：“謝慧還想找你商量來着，但怕你拒絕，不讓她們去。所以……所以……”西木低着頭，不敢往下說了。
“所以就偷偷摸摸溜出去了，對吧？”胖子冷笑，冷不丁地又怒氣上臉大聲咆哮，“那你們呢，都是死人啊？不會攔着……等等……”胖子挨個看着他們，一個個的腦袋越來越低，面紅耳赤，連羞帶愧，低下去的腦袋就差夾褲襠里了。
胖子明白了，不用問了。原來不是一個兩個的沒長心，而是一幫一群啊，都他媽沒長心！
大搖大擺組團到街上去晃，真好，真愜意啊！
這群糟兵，沒法帶了！
胖子瞬時感到渾身疲累得緊，有氣無力道：“羽衣呢？她起來了沒有？”
“羽衣姑娘出去打探情況了，她讓我們轉告你，稍安勿躁，一切等她回來再說。”
“連長，現在怎麼辦？我們錯了，事後是打是罰，要殺要剮都行，我們有錯，我們認，但謝慧和林嵐姑娘一定得救出來。帝國軍都是禽獸。那幫傢伙沒人性的。如果時間長了。我擔心……”喬生又愧疚又擔憂地道。
“是啊連長，我們不怕死，帶我們去救人吧？”
“對，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群情激奮，氣勢洶洶，勇氣可嘉，就是沒長腦子。胖子眼神一厲，橫掃一圈，他們都閉嘴了。
人蠢，得有極限。這群糟兵，蠢的沒邊了。就這麼傻啦吧唧的衝出去救人？胖子敢保證，不出五十米就得讓人家一鍋端了。
“各回各的房間關禁閉，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擅出房門一步。這是命令，立即執行！”
胖子回到自己的房間，用冷水沖洗頭臉，拾掇乾淨利索之後，來到樓下門口，揉揉臉，在自身上下左右打量，還好，剛才發瘋，沒讓血滴沾到衣服上。推門走出去，陽光照在身上，卻感受不到一絲溫度，只有冷。
擔心過甚，會感到周邊一切都冷。沒有溫度，只有死亡氣息。
自己的人最好還活着，沒有遭受一絲一毫的損害，無論精神還是肉體。
否則，將會有無數的無數的帝國軍陪葬！他不介意將整座城市變成第二個左橋堡。
心裡越冷，胖子臉上的笑容越燦爛。
他現在就像個患有嚴重精神分裂癥狀的神經病。
一個準備隨時起爆的炸藥包。
站到街口處，看到了遠處走來的三道人影。
輕鬆時尚的都市少女，邊走邊談，低吟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