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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滾聲而落“咚、咚、咚……”

一直跳躍到山崖下面,落在風月亭的亭柱上,最後,躍到了張元詡的身邊。

兩人正在亭中攜手互訴衷腸,石頭無緣無故橫空飛來,生生在兩人中間擦了一腳,兩人心中全都莫名一跳,立刻轉首順着石頭滾落的地方,往山上望了過去。

這一望,不得了!

兩人猛然七魂出了三竅,簡直同見鬼沒有區別。

山腰中杏花樹下,眉目如畫的那人不是季家六姑娘季雲流又是誰?

庄四姑娘嚇得牙齒都打顫,差點就仰面昏倒。

怎麼會,怎麼會?怎麼會這般的湊巧。

舉頭三尺有神明,這紫霞山中難道當真做不得半點虧心之事?

再顫顫抖轉首瞧心中傾慕的張元詡,卻見他亦唇白臉青的站着。

張元詡灼灼目光盯住山腰的季雲流,平日里滿腹的文墨滔滔萬言全都忘了個乾淨,真正失措無語了。

一座山巒分三層。

我在頂頭瞧山腰,你站山腰看山下,最下的亭中有兩人面色死灰、手足無措。

玉珩眯起眼兒,眸中幽幽靜靜,緩唇笑開了:“這一山全是景,這底下一幅畫卷里有多畫,倒也有趣,今日確實沒有白白出門。”

席善見自家主子語氣毫不在意,當真如同一個看戲人一樣的置身事外,輕嘆口氣:“這季六姑娘真是忒可憐了些,身世凄慘不說,還親自撞見了未婚夫的……”

頓了一下,“偷腥”兩字他終是沒有說出來。

玉珩瞥他一眼,發亮的眸子裝滿不以為意:“她自個兒都未難過,你替人家可憐個甚麼?”

席善見了他的眼神,心中莫名一驚,莫不成季姑娘心中真的不難過?

是呢,剛才她似乎是在笑!

再向下探頭瞧去。

就聽得山腰聲音脆生生的傳來,“對不住,叨擾了,我只是想問兩位在亭中,無茶無水攜手空聊甚久,可要上來用些糕點?”

這山頂距山腰的杏花林雖有數丈距離,但因谷中幽靜,又因玉珩與席善都是習武之人,仍聽得十分清楚。

天空依舊蔚藍。

亭中的張元詡被這麼一句話驚得三魂七竅歸位,把恐懼、心虛、害怕全壓了下去,回過神來,收斂了神情,對着山腰的季雲流一揖到底:“季六姑娘,好生巧合在這裡見到姑娘。”

他確實沒有想過在這裡會被人,尤其是會被與自己定親過的未婚妻子季雲流撞破。

可慌亂解決不了問題,如今他只能迎難而上,若季六要撕破臉死纏撒潑的質問自己,他也要一口咬定了自己與庄若嫻是偶然後山相遇!

“確實挺巧的。”季雲流負手而立,側過頭自上而下瞧着張元詡的行禮,一臉和善發問:“二少爺巧遇庄四姑娘如此文雅的贈了把摺扇,那巧遇了我,該送些什麼呢?”

庄四姑娘被這一句話嚇得下意識就一手甩出了手上的扇子。

這扇子如今就是一個把柄,她與張元詡私相授受的把柄!

扔出後,摺扇撞到前面石凳,散開扇面,上面一副並蒂蓮躍入眾人眼中,開得含水欲滴。

四姑娘看着又後悔了,不敢上前去撿,只緊緊握了雙手立在那裡看着那扇。

她心中已經痛死悔死怕死了。

痛得是為何要把這扇扔了出去,詡郎日後不會惱了她吧。

悔得是為何昨日不聽薔薇的要把詡郎私下約出來。

怕得是她的母親與祖母若是知道了今日這事,定要活活打死她的。

張元詡仰首看山腰的季雲流,不知道是否她居高臨下的緣故,他總有一種她是高高在上、藐視一切的錯覺,頓了頓心神,他又拱手施禮:“季六姑娘誤會了,庄四姑娘只是幫我拿一下那摺扇,我與她亦只是在後山偶然相遇。”

“偶然相遇呀……”季雲流的垂眸,看着庄四姑娘一直顫顫抖抖的手,似笑了一聲:“偶然落水相救,偶然後山相遇,日後指不定還能偶然拜堂成親攜手一生……這世間‘偶然’的事兒還真是挺多,也挺好笑的呢。”

言語間,她依舊笑容嫣嫣,最後一聲“呢”,尾聲拖得長長的,拖得做賊心虛的庄四姑娘腳下一抖,急忙就要向後跌倒。

薔薇立刻從亭外衝過,但是到底有段距離,沒人跌得快。

張元詡卻只站在一旁,手似伸非伸,想伸似乎又不敢,最後,還是眼睜睜看人跌坐在地上。

坐在地上的庄四姑娘淚眼朦朧得看着張元詡,閃閃爍爍。

“詡郎……”

她那麼放在心尖上的男兒郎啊,她永遠記得第一次在文會上見這個少年郎的光景,梨花滿滿競相折腰,少年手執已畫成的摺扇展顏露笑。

那一笑,可以讓她此生不忘。

可如今少年郎卻眉峰緊蹙,為了男女之防,連手都不能伸出來扶自己。

為何呢,為何呢?

為了一個快要解除婚約的季六?

薔薇衝進來,來扶起自家姑娘,壓低聲音叫了一聲:“姑娘!”

姑娘可真是瘋了!這個時候犯糊塗!居然還叫出口了詡郎!

沒見季家六姑娘這般厲害,每吐一個字都不饒人么!

庄四姑娘被扶起身,眼淚滾滾灑下來,抬頭看山腰的季六:“季六姑娘,我與張二少爺真的只是後山巧遇,那扇子也是我借了二少爺的一觀而已,我們,我們……”

再次瞥了一眼那落地的摺扇,只覺得心中更加痛苦。

恨不相逢未嫁時,她亦恨呀,她恨與詡郎相遇的這般晚,沒有趕在他定親的前頭。

“世人都說人生似戲,可是,誰又能真正唱罷到最後呢?”季雲流輕聲細語,“每日都在薄冰上行走,庄四姑娘,你,不會走得心慌慌嗎?有大路走,為何要去踩冰呢?”

輕風一縷,庄若嫻全身血色退去,瑟瑟而抖。

隱晦的話語,可她都聽得明白。

季六說她與詡郎之間的都是大戲,唱不到最後,季六說她與詡郎這樣的私下……是在薄冰上行走,會掉進冰窟窿。

話說到這種程度,所有人都聽出來,季雲流是知曉兩人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