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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手腳身子綿軟,起身很費力,玉珩傾身向前,手攬住後背一托,把她託了起來,另一邊手遞過去,給她喂水。

季雲流低頭輕啜杯中的水。

見她淡紅嘴唇抿着杯沿一口一口喝着裡面的清水,玉珩喉結動了動。

兩人相隔太近,那肌膚雪白瑩潔、雙唇被水沾濕後整個嬌艷欲滴的模樣,全數落在他眼中。

明明之前在木屋中喂水時,都未曾覺得自己也這般口乾舌燥。

移開目光,玉七落下目光看着她伸在外頭的手,開口問自己來這裡除探望一下的另一話題:“季雲流,你從哪裡來?”

沒聲音應他,季雲流無聲喝水。

玉七目光再移到面上,問出自己心中最想知道的答案:“你是否通曉道家符術?”

季雲流喝完了水,移過頭,四下一看,“啊!”一聲,腦中清明了,“這是回來了啊?七爺,我們何時回來的?”

眼前流蘇紗幔層層,床前的熏爐都是鎏金鑄成,牆角五彩瓷大花瓶內插着鮮艷無比的粉桃花。

濃郁的花香與熏香陣陣入鼻,不愧是皇家的別院中,這待遇就是與那些土炕不一樣。

“在你昏睡過去時,我的侍衛尋到了我們,而後,我們便回來了。”玉七清幽的眸子看她,“你放心,你這被刺客擄走的事兒,紫霞觀中無人知曉。”

他是告訴她,他保了她的閨譽無損。

見她依舊在轉首打量內室,玉珩收回手,步下床幾,站在床頭,握着瓷杯看着她,再開口,“之前,我看見了獵戶木屋外頭的那平安符,那符,是不是由你所畫?你是否通曉道家符術?你為何又會通曉道家的符術?你,到底來自哪裡?”

昏暗的燈光透過精美的宮燈紅紗,傾瀉到兩人面上。

香氣淡淡,纏繞而來。

“七爺的問題那麼多……”季雲流收回目光,笑了笑,看着他,“我就算說了實話,七爺會信嗎?還是,七爺會盯着我細細的脖子再伸手一次?”

聲雖小,卻字字清晰。

玉珩目光動了動,淡淡攏起眉。

那時,她原來醒着……

季雲流側過頭,伸出自己的右手放在眼前,她看着掌中自己那條生命紋,繼續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七爺在意的是宏圖抱負、堯舜之心,我是誰,到底來自哪裡……這些,又有何關係,又何足掛齒呢?總歸,我與七爺也是萍水相逢。”

嗯,那生命紋還長,至少是不會死在這裡。

她對於信任與情感就是有潔癖,怎樣?打死我呀!

玉七見慣了她的輕浮虛誇,此時,對與她的端莊肅穆還未做何反應,就見她把身體往被子里一縮,重新躺下來。

她目光對上玉七的雙眼,不躲不避,神情極為恬淡,輕聲道:“之前,多謝七爺的出手相救,相救之恩無以為報,只能銘記五內,還望七爺海涵。”

話完,閉眼,翻過身去,嬌小的背影透露出幾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傲氣來。

玉珩站在床畔,看着這人的後腦,面上冷冷清清,雙手卻在寬袖中緊緊攥成了拳頭。

他怎麼會沒有看見!

那雙湛湛如秋水的桃花眼中剛才全無笑意,甚至,裡面露出的是淡漠的疏離!

這個人,這個人……

兩次出言輕薄的是她,出口親自己的是她,向自己示弱在背後哭泣的是她,次次用水汪汪的大眼、含着笑意說著多謝的還是她!

如今,如今這人竟然要像對張元詡一樣,與他要相訣絕?

玉七雙唇緊抿,肩膀起伏,心頭鼓盪着如火的怒意,滔滔衝天,“砰”一聲,砸掉了手中的瓷杯。

“季雲流……”

而後,他突然又臉色極其難看起來。

他要說什麼?他想說什麼?

說,不允許她對自己露出這般疏離的神情?說,她不可視皇權為無物,不能在自己面前自視甚高?

這個人,這個人竟然只用了幾句話和一個眼神就攪亂了他心神!

聲音截然而止,玉珩砸了杯,最後什麼卻都沒有說,極快的出了裡屋,幾步邁出了上房。

季雲流不轉首,只盯着錦帳,緩慢眨了眨雙眼。

七皇子喊了自己的名一聲,就跑了……不駁不罵不趕了自己。

這展開,似乎應該不對啊……

外頭請安的小丫鬟聽見屋中那一聲巨響,低低驚呼一聲,剛想說些什麼,卻只見黑披風已經如風一樣,直接從自己等人的眼前一刮而過,停也不停。

玉珩腳步不停,大步流星,一路出了明蘭院。

寧石跟在他身後,看着腳步飛快的自家主子,攏着眉卻不發一言。

自家的少爺到底在廂房中與季姑娘說了什麼?

讓自家少爺此刻思慮煩惱的又是什麼緣由?

紅巧聽着內屋“砰”一聲,七皇子帶着渾身寒意出了明蘭院,見他背影一不見,整個人跳起來,忘了所有規矩,直接往裡屋奔。

那一聲到底是怎麼回事,七皇子該不會在她家姑娘熟睡時,殺人滅口了罷!

碧朱到底沉穩許多,再見玉七適才踏風一樣的腳步,第一件就是轉首吩咐左右:“屋中響聲的事兒,七殿下若沒有自個兒跟皇后娘娘提起,你等都不可自作聰明去稟告娘娘。”

幾個丫鬟婆子欠身應答。

別院中的婆子丫鬟雖不是宮裡出來的,但伺候皇家的人物,哪個不是要本分盡職的?

碧朱吩咐完畢,才提了裙擺,邁進屋子,掀開帘子,看見紅巧正在仔細的拾取床旁的碎片,再看床上的人,薄被蓋着,正閉眼睡着,不知道七皇子過來時,她是醒了,還是依舊睡着。

碧朱抓着帕子看着紅巧專註又輕聲的收拾着,心中輕聲一嘆。

無論床上的這人醒着還是睡着,她往後的日子怕是都不會寧靜了。

七皇子乃當今皇子,如今年紀尚幼,未經歷刻骨男女之事,理不清自己心中情意,但皇家出來的人,待他理清那些明明白白想要的,這位季姑娘哪裡還能安然耍性子讓七皇子難堪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