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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七回過神,慢慢咽下口中那解藥,聲音低沉而又沙啞的問:“你沒食用解藥,那適才……”適才到底是怎麼用一雙全麻的腿跑下山來的。

只是這話卻不需要問出口了,他已經看見了她的衣擺下,大腿上一片血痕。

錐刺股這種事情如今他實實在在看見,在一個十三歲的少女身上。

她受人拖累被刺客所抓,不哭不鬧不怕不尖叫,危機關頭含了解藥,一馬當先恆權了利弊……

這,僅僅是十三歲的少女……

季雲流側身向他遞出一支還帶着血絲的銀簪,恍惚又是一笑,聲音很小:“我力氣小,吃了解藥也無大用,適才見少爺你身手不凡,我可把命交在你身上了,你可千萬莫要讓我死在這裡。”

玉珩低眼看她綁着雙手中遞過來的銀簪,再掃過那血紅的裙擺,頭伏得更低了,髮絲垂落,掩住他如雪容顏,可他心尖卻隨着牙齒卻一直在顫動:“你放心,我定救你出去。”

解藥吃下不久,玉珩全身的知覺便恢復,手中握着銀簪,很快就能把手上的繩子解掉,解了自己的又去解開季六的手腳。

看他打算一躍而出,季雲流右手五指握拳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少年郎,姐姐的身家性命全都賭在你身上了!

玉珩細細看她一眼,眼中黑眸旁的白瞳似是染上了血的影子,卻是極淡,一眨眼,那紅色又瞬間退去,覆蓋下如扇的睫毛。

流水行雲,行雲流水。

季六……季雲流。

直立起身體,玉七雙手一用力就向外推出了木桶蓋子。

木桶蓋子受力飛出,車外兩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那蓋子已經飛向一旁刺客,把他胸口震出一道血痕。

刺客被打傷,大驚,抬拳迎上去。

為何七皇子身上的曼陀羅毒解掉了?明明那樣的效力可使人麻上好幾個時辰的!

不管如何,此刻不能讓他給逃了!

如果在這裡被這人逃了,自己等人回去就是死路一條,不僅自己,連自己的同伴全都不能倖免!

玉珩的幾年腿腳功夫也不是白學的,此刻他心中已經發狠,下手更是招招毒辣不留後手,踢、劈、踹……全數使出來。

身形如猛虎、如游龍,風馳電掣、迅捷勇猛。

刺客第一招被木桶蓋子打傷,已經弱於下風,他們上紫霞山也不能攜帶利器,只能赤手空拳。

沒有打鬥多久,直接被玉珩手握的一銀簪戳死在地。

等刺客死後,他猛然記起還有個農夫,季六還在那裡未解毒!

急忙轉首看去,季六好好站在菜桶里,農夫早已不見了。

夕陽西下,她豎起拇指朝他微笑,面上顏色就像花粉和了胭脂的水,一筆勾勒而成的美人丹青,滿山景緻都比不過她彎彎生春的眼眸。

玉珩用他那雙驕傲的眼睛用力的看她,黑沉沉的目光定定注視了一會兒,他輕聲幽幽道:“季六。”

“嗯?”

等了一會兒,季雲流見他只說兩字,側頭不解,“怎麼了?”

“你在流鼻血。”玉七的聲音似吟歌般低沉好聽。

血?

流鼻血?

!!!!

我!日!了個土地公公喔!

姐姐看一個毛都沒有長齊的小正太看出鼻血了?!

不不不,絕對是前日吃了整隻烤鴨上火的緣故!

季雲流迅速從袖中找手絹,但全身摸遍,也找不到一塊手絹,剛才自己那塊塞紅巧的嘴巴裡頭去了。

抬起頭,她臊的臉都紅透了,嘴上還能看破紅塵般的假裝淡定:“近日天干氣躁,我火氣稍大,不礙事的。”一笑,鼻血顏色更加生動,“這位少爺可有方帕借我一用?”

噢!救命,形象全毀!

玉珩見她臉如紅蝦出殼、火燒火燎,紅的都帶紫了,嘴巴還如此逞能,也沒有點破,走近兩步,從懷中抽出一塊方帕,潔白無瑕,無聲垂目遞過去。

十三歲的少女,遇到刺客會刺肉下山,會口中含葯,見男子說話更不扭捏,這樣的睿智玲瓏人物,上一世為何會毀在張元詡手上,在道觀終老一生?

季雲流把鼻血擦了個乾淨,準備從菜桶中爬出來,菜桶太高,即便站起來,桶面還是到了她胸口處。

玉七知她有傷還有曼陀羅未解,伸手欲拉她一把,他還未動,就見這個人傾身向前,重心一邊倒的一壓,直接滾翻了木桶,撲了出來。

木桶在板車上,板車為上山所用,車輪距離地面都頗高,這一翻,直接能壓到自己身上。

千鈞一髮,玉七還是生生的忍住了將前面連人帶木桶都想踹飛的腳,伸手一撈,將人抓住了。

接着,連退數步,在木桶翻到的“轟轟轟”聲之中,環着懷中少女,讓自己兩人都站穩住,放開手。

“多謝多謝。”季雲流不知道他有這麼一出,慌亂中只好抓着他錦袍外衣。

待把自己立穩,立刻放開手,退開幾步。

就算他不拉,她還是能順當出來的。

這豆腐,不知道是自己被吃了還是她吃他的……

呸,什麼亂七八糟!

整了整群擺,季六抬臉問他:“這位少爺,我們現下是要回山上嗎?”

雖然她是個集算命、卜卦、看風水於一體的神棍,不過,被人追殺這種事情還真是第一次遇上,對方是何人她一概不清楚,還是問問對面這個本土居民下步的打算比較好。

最主要的是,我現在只是個柔弱的美少女!

玉珩看了看遠處紫霞山有人把守的棧道,又把目光轉回她的大腿處。

為了在山上讓自己的腳不讓藥物麻木掉,她刺了那大腿兩簪子,此刻就算她用布料捆住了還是覺得觸目驚心。

“不能回山上,要等寧石他們來尋我們。”

說道寧石,玉七便想起了席善,這個上輩子就死在前幾日的侍從,這次又為自己滾下了山崖。

難道這輩子自己再活一世,還是改變不了他人和自己的命運?

他心中忽然就一陣萬事成空之感襲來,只覺得心頭茫茫,下意識微揚起面孔看眼前的季雲流。

少女身形清瘦,沉沉靜靜站着,側頭看他,似在等他的下一句話語。

兩人目光淡淡互望。

玉珩道:“之前我們能夠在木桶中毫無盤查的經過棧道,就可知今日的守衛與刺客應是一夥的,現在回去就是自投羅網。”

不一樣,這一世定能不一樣,因為這一世的季六就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