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還一片鶯鶯燕燕、歡聲笑語的小花園，此時安靜下來了，諸位小姐們，以及隨侍的宮人、丫鬟都規規矩矩的站着。

“聶大小姐，來，我們一起過去。”安寧公主從拐角處出來，親昵的挽住聶向瑩的胳膊。

聶向瑩明白安寧公主是有意為自己好，身為臣女，卻姍姍來遲，皇上那兒定然說不過去。但是身為皇上親女兒的安寧公主，就不同了。

“父皇。”安寧笑着來到皇上身邊，一副小女兒撒嬌的姿態，“安寧今日新得了一位知己好友，又不知道父皇會來，所以來遲了，還請父皇恕罪。”

皇上點了點她的筆尖，問道：“哪位知己好友能讓你如此着迷？”

安寧公主指向跪在案前行禮的聶向瑩，“是聶丞相家的大小姐，性情溫柔可親，與女兒十分投緣。”

皇上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戴着珠釵玉簪的髮髻頭頂，瞧不見容貌，想到聶丞相家的另外兩個女兒，這個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於是抬了抬手，道：“免禮，起來吧。”

“謝皇上。”聶向瑩緩緩起身，退到一旁的人堆里，始終低着頭，不亂瞧一眼。

皇上也沒有放在心上，拍了拍安寧公主的手，笑道：“早就聽說你園子里的花開得好，朕今日總算得空過來賞一賞，安寧可別嫌棄我們老頭老太太打擾你們的興緻。”

“怎麼會呢？”安寧公主在皇上的手臂上蹭了蹭，“父皇一來啊，就有更多好吃的了，我們跟着沾光還來不及呢。”

“你啊你。”皇上拿女兒沒辦法，對底下眾人說道：“諸位小姐們也別拘着了，都坐下吧。”

眾人謝過皇上後落座，安寧公主一早準備好的舞姬們紛紛來到場地中央，在輕揚歡快的絲竹聲中翩翩起舞，隨着輕煙般的水袖飛揚而起，一片片嬌嫩的花瓣從袖中飄出，在她們身周飛舞飄落，煞是好看，引得小姐們拍手稱好。

皇后一雙鳳眸在一位位小姐們的臉上掠過，京中大員家的小姐們都是掌上明珠，從小由丫鬟奶媽們精心伺候着養大，又受過最好的教育，不僅精通詩詞書畫，女德內訓也都熟記在心，一個個教養的知書達理、進退得當。

不過各人天資不同，容貌也有所差異，其中最為矚目的莫過於聶丞相家的嫡出三小姐——聶向陽。

無論是才學相貌，還是家世，都配得上太子，也能夠助太子鞏固現今的位置。

她乜斜一眼下手的聶貴妃，自己若是不儘早下手，恐怕就得被那小賤人搶走了。

皇后淺淺的抿了口茶水，潤了潤嗓子後，對皇上說道：“皇上，太子今年歲數也不小了，該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民間他這個年紀的，都已經抱上孩子了。”

皇上看起來對這個話題興緻缺缺，盯着貌美又身姿婀娜的舞姬挪不開眼睛，“皇后有人選了？”

皇后也不廢話，開門見山的說道：“聶丞相家的三小姐容貌才情皆是上上等，又出身名門世家，是為太子妃的最佳人選。”

她聲音不高也不低，恰好在場的人都能夠聽見。

絲竹之聲依然縈繞在小花園中，可諸位小姐們說不下去話了。

有幾個人向聶向陽投去幸災樂禍的目光，也有好心一些，露出憐憫之色的。

“這怎麼行……”聶向槐只覺得內心騰起一團熊熊火焰來，她正要站起來反駁皇后娘娘，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扯回到了座位上。

“二姐姐……”聶向陽搖搖頭，示意她別說話。

聶向槐見妹妹眼眶兒都紅了，一副委委屈屈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怕是要逆來順受，心裡更是難受了。

她的親妹妹怎麼能遭受這樣的委屈？！

不單是京中，放眼整個天下，誰人不知道當朝太子是個廢物。

早年因為意外，太子雙腿殘廢不能行走，更嚴重的是不能行人事，這就意味着太子不可能有後嗣。

而他之所以還沒有被廢，是皇上仁慈體恤，據說反正太子也沒幾個年頭可活了，好歹有個尊貴的名頭帶進棺材裡，牌位也能供在太廟，受後人香火供奉。

可是，太子將來能有個善終了，作為太子妃先是守活寡，後是冷宮之中，孤獨終老。

太子妃的身份又怎麼樣，那樣凄慘的下場，誰也不想要。

還不如指望着下一位皇儲呢。

聶向槐越想越是生氣，安慰妹妹道：“我將來嫁給三皇子，怎麼可能讓你嫁給太子那廢物呢？定然也要是一位健健康康又才貌俱全的王公貴族，決不能讓你受了這樣的委屈。”

“多謝二姐姐為我着想。”聶向陽道，大約是因為心裡難過，說話有些哽咽。

聶向槐最受不得妹妹這般了，聽妹妹這樣說話，滿心的要為她出頭。

她起身走到寶座前，向皇上皇后盈盈一拜，“臣女聶向槐，有話要同皇上秉明。臣女的妹妹向陽，絕不可以嫁給太子……”

“咳咳……”

一陣輕咳打斷了聶向槐的話，她莫名的心頭一驚，循聲看過去。

是一直沉默不語的聶貴妃，也是她們的姑母。

她分明從聶貴妃的眼中看出了一絲厭煩和鄙夷，心立時“突突”的亂跳起來，再看皇上和皇后臉色也都不大好，這才明白是自己說話太直白，惹了人不高興，趕緊低垂着頭，不敢再說話了。

聶貴妃放下茶盞，笑着對皇上說道：“怪妾身先前沒明說過，讓皇后娘娘誤會了，向陽啊，是我一早就看中了的兒媳婦，所以她不能嫁給太子殿下。不好意思了，皇后。”

話是道歉的話，但語氣里沒有絲毫的歉意。

一瞬間，眾人敏感的覺察到小花園裡的氣氛變得劍拔弩張。

皇后眉頭微蹙，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聽聶貴妃繼續說道：“看來皇后很是喜歡聶家的小姐？我倒有一位可以推薦。”

聶向槐心裡“咯噔”一下，按下聶向陽才是貴妃看中的兒媳婦暫且不提，關心的是自己現在的境況——莫不是惹得姑母不快，所以現在來報復她了吧？

聶貴妃道：“妾身聽說，聶家有一位小姐有旺夫旺家的面相，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好女，將她嫁於太子殿下，說不定能讓太子身體康復，再能行走了呢？”

皇上問道：“哪一位小姐？”

聶向槐惴惴不安，感覺自己快要喘不上氣了。

“聶家大小姐，聶向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