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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千行上前見禮,“師叔。”

四目停下搖鈴,上下打量他一眼,“是你小子啊,怎麼弄得渾身鬼氣?”

四目與九叔交情甚篤,知道他是九叔新收的弟子。

段千行不想說出陰差的事,含糊道,“單獨出去練了下手。”

四目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有出息,嘉樂要能有你一半上進,師叔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說完打開義莊大門,一搖招魂鈴,“各位大哥,先休息一天,明晚繼續上路……”

“師叔,我來幫你。”

二人把殭屍安頓好,來到正堂,九叔、文財和秋生被動靜吵醒,迎了出來。

三人還是老樣子,九叔一字眉,小鬍子,文財鍋蓋頭,一臉老相,秋生頭髮偏分,五官俊朗。

“小師弟,師叔。”秋生和文財叫了一聲。

九叔目光在段千行身上一掃而過,朝四目正色說道,“師弟,我們未經你同意就借住義莊,還望勿怪。”

“師兄見外了。”四目毫不在意的擺擺手,打着哈欠回房歇息去了。

段千行也想溜,但馬上九叔一聲,“千行!”

他只得低着頭來到九叔面前,“師父。”

九叔深深看了他一眼,“先去歇息吧,記得睡覺之前用糯米水洗洗。”

“知道了。”段千行如蒙大赦,快步離開。

沒走幾步,九叔忽然開口,“種善因,得善果,方成功德,胡亂強求只會業力加身,不得善終。”

段千行腳步一頓,總覺得這話別有深意,難道師父看出自己陰差身份了?小心試探道,“師父您在跟我說話?”

“我在跟空氣說話!”九叔冷哼一聲,負手離開。

次日天明,任家鎮大街上,街道兩旁是古舊的木樓、木屋,隨處可見穿着短褂長袍、或窄腰小旗袍的男女。

九叔雙手負在身後,後面跟着秋生、文財和段千行三人。

段千行才睡下沒多久就被秋生叫了起來,說是任老爺請九叔喝外國茶。

四人來到一家西洋餐廳,服務生將幾人引到二樓一張餐桌前,這裡坐着一人,頭髮花白,大腹便便,衣着華貴,正是任家鎮的首富,任發。

一見九叔到來,任發馬上起身笑臉相迎,“九叔您來了,快請坐。”

九叔指了指三個徒弟,“這是三個劣徒,還不叫人。”

三人齊齊喊了聲,“任老爺。”

“好,好。”任發招呼眾人落座,九叔寒暄道,“觀任老爺的氣色,似乎有什麼喜事?”

“倒也算不得什麼喜事,今天早上我那丫頭從省城回來……哦,她來了。”任發哈哈一笑,話說一半,忽然抬頭望去。

幾人回頭一看,文財、秋生瞬間就呆住了。

段千行也怔了怔,來人正是任婷婷,她換了套粉色公主裙,領口略低,脖頸上掛着一串明珠,肌膚襯得雪白。

任婷婷很快注意到段千行的存在,俏臉先是一呆,而後一喜,最後又變成嗔怒。

段千行朝她眨了眨眼。

任發笑着招了招手,“婷婷過來。”

九叔只看了一眼就移開目光,客氣道,“幾年不見,都長這麼大了。”

“是啊,好大,好白啊!”文財、秋生異口同聲的接了一句,神色痴迷,文財最是不堪,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靠,沒見過女人啊!”段千行心裡有點小小的不爽,好像他的什麼東西被人分享了一樣,在桌下踢了二人一腳。

“啊喲,幹什麼踢我?”二人吃痛,大叫出聲。

“別給師父丟臉。”段千行一句話堵得他們啞口無言。

任發對此倒不怎麼反感,反而有股淡淡的得意,這說明女兒生得好,笑着介紹道,“這就是我家丫頭,婷婷,快叫九叔。”

任婷婷斂衽一禮,“九叔你好。”

九叔微微點頭,“你好。”

任婷婷掃了桌上的三個年輕人一眼,“這幾位是?”

九叔還沒說話,秋生和文財急忙自我介紹道,“我叫秋生。”

“我叫文財。”

但任婷婷根本不理會二人,目光投向段千行,“這位是?”

“他是小徒千行。”九叔終於得以說句話。

任婷婷嘴角閃過一絲笑意,直接坐到段千行身旁。

秋生和文財見此,羨慕又嫉妒。

她剛坐下,段千行偏過頭去,用一種又小又模糊的聲音問道,“我那一千大洋呢?”

任婷婷臉上不動聲色,桌下卻是重重踩了他一腳,“休想。”

幾人叫了杯咖啡,任發開門見山,“九叔,關於家父起棺遷葬之事,不知道你定好日子沒有?”

九叔面色微凝,“這種事一動不如一靜,任老爺可要考慮清楚。”

任發搖頭,“我已經考慮清楚了,當年看風水的說過,二十年後一定要起棺遷葬,這樣對我們後人才會好。”

“哎,看風水的話不能信嘛。”文財忍不住插了句嘴。

任婷婷忍不住反駁道,“那你們的話就能信了?”

“當然……”文財剛要接口,段千行反手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二師兄,大人說話,小孩不要插嘴。”

文財頓時委屈的不行,“師父,小師弟又打我。”

九叔斜睨了他一眼,“活該。”

任發也瞪了女兒一眼,“你也是,不要胡亂插嘴嘛。”

任婷婷嘟了嘟嘴,忽然瞥見段千行幸災樂禍的笑容,她下意識的伸腳去踩他。不過這次段千行早有準備,雙腿交錯將她小腿夾住。

“天吶,這個人怎麼敢……”任婷婷吃驚多於羞惱,不由啊的驚叫一聲。

“婷婷,怎麼了?”所有人都看了過來,任發問道。

段千行迅速鬆開她的腿,恍若無事。

“沒……沒事。”任婷婷支支吾吾回了一句。

任發還待再問,這時一個服務生匆匆過來,“任老爺,陳百萬來了,在那邊。”

任發臉上尷尬一閃而過,“九叔,失陪一下,我有個朋友過來了,要去打聲招呼,婷婷,替我招待九叔。”

任發一走,任婷婷馬上朝九叔問道,“九叔,你們替人看風水一般收多少錢啊?”

九叔還沒開口,文財、秋生搶先說道:

“十塊。”

“五塊。”

任婷婷臉上閃過一絲俏皮,“可我聽說,有的人幫了別人一個小忙,就要收取一千大洋的報酬。”

“誰啊,這麼無恥!”

“就是,簡直沒人性!”

文財秋生立刻痛斥。

段千行臉色微黑,嘴中淡淡道,“如果只是幫個小忙,收取一千大洋確實有點貴了,但如果是救命之恩,別說一千大洋、就算以身相許也是合情合理的。”

“以身……呸,你想得美!”任婷婷啐道。

段千行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我只是說我自己的報恩方式,又沒說任小姐也要這麼做。”

任婷婷登時語塞,正好任發回來,她話鋒一轉,“爸爸,我想出去買點胭脂水粉。”

想了想,她又補充一句,“可以請這位千行先生陪我去嗎?”

任發不疑有他,“當然可以,有勞賢侄了。”

段千行卻不樂意了,“我還什麼都沒……”

“吃”字未出口,任婷婷在桌下重重踩了他一腳,臉上露出一抹威脅之意。

段千行無奈只得起身跟着她一起離開,如果讓她捅出昨晚的事,九叔非打斷他的腿不可。

文財、秋生也想跟着出去,九叔淡淡一句“坐下”,二人乖乖坐了回去。

西洋餐廳外,任婷婷往街上一站,肌膚晶瑩,燦然生光,惹得行人駐足回望,一雙雙隱晦的眼神往她胸口亂瞄。

段千行心中大為不爽,忽然一把拉起她的小手。

“你……”任婷婷吃了一驚,但還沒來得及掙扎就被他拽着衝出人群,拐進一個小巷子里,她嚇了一跳,“你……你想幹什麼?”

心中卻是想道,他不會想硬來吧?我該怎麼辦,要反抗嗎?他力氣那麼大,我怎麼打得過他?可不反抗的話,萬一被人撞到怎麼辦……

心慌意亂間,她思維的重心,已經發生了奇怪的偏移。

段千行黑着一張臉,伸手就朝她胸口抓去。

“啊!不要!”任婷婷嚇得閉着眼睛。

不料段千行只是扯着她的衣領往上提了提,“以後出門不許穿這麼暴露。”

任婷婷呆了一呆,哼道,“要你管,這哪裡暴露了嘛!”

“總之我說不行就不行。”

“霸道,封建……”任婷婷小聲嘀咕一句,轉過身去提了提肩帶,將領口一直拉到脖子的位置。

……

下午,段千行陪完任婷婷後回到義莊,四目道長還在睡覺,九叔不知去了何處,院中只有文財、秋生二人,似乎早已在這等着他了。

“小師弟,”秋生笑眯眯的看着段千行,“你跟任小姐之間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文財搭腔,“看你們眉來眼去的樣子,你可別說沒有!”

段千行心知這二人肯定對任婷婷動了心,果斷說道,“有又如何,不妨告訴你們,婷婷已經是我的人了。”

“什麼?你的人!”二人一臉懵逼。

段千行點點頭,“不錯,昨晚我們就私定了終身。”

“呃……”二人面若死灰。

段千行嘴角微翹,邁着老爺步悠然離開。

秋生二人對視一眼,“你信他?”

“我不信。”

“那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公平競爭唄。”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今天是答應給任家老太爺遷墳的日子。

九叔一早帶着三個徒弟來到任家鎮後山,這裡有一片墳場,任發及一眾任家親屬早已在此等待,任婷婷頭上梳了兩個小辮,身上穿了件淡黃色的圓領窄腰小旗袍,打扮普通,可在人群中仍舊十分顯眼。

不過讓段千行有點不舒服的是,她身邊還站着一個穿西裝的男人,頭髮中分,戴了副眼睛,身材微胖,應該是她表哥阿威。

“九叔,你們來了。”任發迎上四人,把他們帶到任老太爺的墳前,“這就是家父的墓地。”

九叔四下掃了一眼,眉頭輕輕皺起,“這個穴是誰點的?”

“這個……是家父生前的一個朋友。”任發目光閃爍。

“師父,這個穴有什麼問題嗎?”秋生問道。

九叔沒理會他,臉色凝重的朝任發說道,“任老爺,這個穴已經發生了變化,一旦遷墳,很可能會引發嚴重後果,我建議還是保持原樣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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