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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佐木雖然很驚訝,可是,接下里他的態度卻讓陳鑫怎麼也想不明白。

木有春這一招偷襲,明明已經攻破了對方的心理防線,可是,為什麼佐佐木卻在驚訝之後,迅速恢復平靜?甚至還請他們繼續用這種語言轟炸。因為,他直接對開口說,他突然覺得這是一種享受,更是一種考驗。

當這種語言轟炸被看成是一種意志考驗的時候,語言轟炸就失去了它原本的意義,就更別提效果了。

陳鑫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間從勝利變成失敗?直到不久之後,他才從佐佐木的口中聽到了答案。歸結起來就一句話:佐佐木把這種語言轟炸,看成是他對天皇效忠的考驗,是難得的機會和一種神聖的類似儀式的尊崇。

如此一想,就能理解,為什麼佐佐木會突然恢復了平靜。

只是,佐佐木也太小看了陳鑫的耐心,在接下來的時間,甚至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陳鑫不信邪似的,依舊採用這種語言轟炸的方式來替佐佐木的天皇考驗佐佐木。雖然表面上看起來,確實沒什麼效果,而佐佐木也做到了一言不發。可是,其內心的痛苦卻不是外人能體會到的,別的不說,光是天天聽同一篇稿子,時時刻刻,反反覆復地聽,是個人都會心煩氣躁。所以,佐佐木雖然一言不發,可怒氣卻從未減少,讓他覺得日子倍感煎熬。

可是,對於陳鑫等人來說,明知這種行為已經失去了其先前設想的效果,意義不大,但問題是,張青山他們本來就沒把希望放在這上面:被洗腦的小鬼子,其精神方面的堅強,確實厲害,想要在短時間內通過優待來感化他們,基本上不可能。所以,還是先前制定的計劃那樣:只是為了把他們從他們的房間里調開,拖住,以便於在他們房間下面挖坑道從戰術上說,這絕對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一種典型。

如果說佐佐木算得上聰明,那麼,他的另一位獄友江口一郎則是個天才,最少在語言方面的理解能力上是如此。

與佐佐木天天被語言轟炸恰好相反,江口一郎這幾天可以說日子過得十分充實,但心裡也有一點淡淡地失望。而且,跟佐佐木這個說話算話,發誓絕不開口就一絲不苟的執行者相比,江口一郎明顯狡詐的多,因為他雖然和佐佐木一樣發下誓言,絕不開口,可一轉身,他就把自己的誓言踩在腳下,不僅主動開口,而且還願意跟人學習而這種不怕死卻又狡詐的人,才是最難對付的。

江口一郎一腳踏進審訊室,卻驚訝的發現,屋裡的設施簡陋到就三把椅子一張桌子和三個鋼杯子。而此時,兩個軍人卻正在下棋。見他進來,也只是掃了眼過來後,繼續下棋。

這讓江口一郎琢磨着:這兩個人要麼不是審訊他的人,要麼就是故意擺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架勢來迷惑他。

所以,一開始他沒有過去,只是冷冷地掃了眼兩人後,主動坐到兩人對面那張椅子上。

然後向四周仔細打量了一下,確定沒有絲毫刑訊逼供的器具後,他暗地裡鬆了口氣之餘,也在暗暗地不屑:想從我嘴裡掏出東西來,做夢去吧。

既然你們要耍手段,那我就陪你們玩玩,正好讓你們見識一下,武士的另一面。

於是,江口一郎眼觀鼻鼻觀心的鎮定等待着。

可接下來的時間,卻讓江口一郎很想不通:這兩個傢伙明顯不是做作,而是專心致志的下棋。除了偶爾爭論幾句外,屋子裡安靜的落針可聞,也無人進出。要不是身後站着個背槍的士兵,江口一郎甚至都會懷疑自己不是來接受審訊的,只是來到這裡坐坐而已。

事實上,他還真的只是被邀請到這裡坐坐計劃就是要把他倆從房間里調開,便於挖坑道。審訊自然是最好的借口,可問題是,全團現在就只有木有春一個人聽得懂鬼子話,但木有春現在在另一頭配合審訊佐佐木,無暇分身。也就是說,胡英澤和田國忠就算是想審訊江口一郎,也沒辦法審訊。而且,根據張青山的觀察和建議,很明顯,佐佐木比江口一郎要好對付得多,那麼,自然就是要從佐佐木身上打開缺口,對於江口一郎的真正審訊反倒不急。反正只要把這個江口一郎留在這裡就好,還不如用下棋來打發無聊的時間。

江口一郎帶着高度戒備的心態面對這事。

可是再高度戒備也有鬆懈的時候,這不,江口一郎乾脆閉眼等待,這一等,就足足過去了十分鐘,他的耐心也有點鬆動了。

無聊的人對於細微方面的觀察力是兩個極端:要麼什麼都不在意,看到也白看;要麼就是任何細節都不放過。

不知為何,那兩個下棋的人又爭論起來,江口一郎睜眼看去,卻愕然發現,這兩個傢伙下的居然是圍棋,而不是他印象中中國人發明的象棋。

要不說歪打正着!

江口一郎是一個十足的圍棋迷。

這下,他就有點心癢難耐了。

不過,江口一郎的耐心顯然很好,或者說,他的警惕性很高,強烈克制住內心過去下幾盤的衝動,再次閉眼。

但是,這次,他很難再回復到先前那種平和,甚至是鬥氣的心態了。尤其是那兩個傢伙還很不地道,爭吵的次數不僅增多,聲音也更大了,傳入了江口一郎的耳中。雖然聽不懂他們說什麼,但正是這種聽不懂,反而更容易勾起他的好奇心,也越發讓他的內心難以平靜這大概就印證了那句話——藝術是沒有國界的,更不能阻礙溝通。

江口一郎的耐心只支撐了二十來分鐘,然後,在那兩個討厭的傢伙的吵鬧聲中,他終於受不了這份吸引力。而在行動前,他還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既然你們想用這種手段設計我,我何不將計就計,看你們能玩出什麼花樣,反正,不管你地動山搖,我只要堅持本心就好。

有了這個強大的自我安慰似的借口,他的心一下子就活躍起來了。

起身,走過去,當觀眾。

作為一個從小就熱愛圍棋的棋迷,他嚴格遵守着圍棋的規則:觀棋不語!

而且,當他看清楚這幅棋具時,也有點詫異,有點感動,甚至有些敬佩,只因為兩個棋手所使用的棋具太過於簡陋:一張大紙上畫出來的棋盤,棋子是用剪圓的小紙片代替,上面只是簡單的用黑炭塗染了一面,就有了黑白棋子。

在江口一郎看來,如此簡陋的棋具,反而越發體現出兩人對圍棋的熱愛與執着,是和他一樣的資深棋迷,讓他有種找到知音之感。

也就是欺負他不懂中國話,要不然,他絕對會發怒,會覺得這是對圍棋的羞辱。

因為他要知道他眼中值得尊敬的兩位資深棋迷,之所以這麼頻繁的爭吵,僅僅是因為胡英澤不僅是個臭棋簍子,更愛悔棋——以前的胡英澤絕對稱得上是個紳士,哪怕棋技差,哪怕愛找人下圍棋,可問題是,他絕對不會悔棋,所以變成如今這樣愛耍賴,全都是拜張青山所賜,因為張青山的圍棋棋藝比他更差,還老愛悔棋,偏偏還不愛下圍棋,逼的胡英澤每次找他下圍棋的時候,都必須忍受這傢伙悔棋,長此以往,胡英澤也就被培養成了悔棋方面的高手。其從張青山身上學到的悔棋巔峰之招就是:每當舉棋不定時,就慢慢地把棋子向自己覺得最好的一步下下去,同時通過對對方的察言觀色來確定自己這一步是否正確,是否是對方所希望的一步。要是對方露出稍許興奮之意,他就立馬縮回手,哪怕棋子已經落在棋盤上,也要順勢一併帶回。可見,跟着狐狸變妖精!這句話的正確性。

偏偏田國忠圍棋棋藝高超,突擊團第一圍棋高手,出於對圍棋的尊重,更是維護自己的棋藝,自然是越發看不慣胡英澤的種種悔棋的惡劣手段,爭吵在所難免說白了,真的不是有意針對江口一郎而設計的這些,真的是歪打正着。

有外人,而且是小鬼子在一旁觀戰,胡英澤收斂了很多——在自家人面前丟人,多少還可以耍賴。可要是在小鬼子面前丟人,那就不僅僅是個人的臉面了。對此,作為團政委,胡英澤還是很清楚的。

所以,不到十分鐘,他就被田國忠殺的丟盔棄甲,完敗!

見江口一郎一直在一旁觀戰,而且臉上的變化也隨着棋具的進展而變化,顯然是個懂棋的。

於是,不只是出於對臭棋簍子的不屑,還是想在圍棋上戰勝小鬼子,田國忠主動邀請江口一郎下一盤。

江口一郎早就看出田國忠是個圍棋高手,他自信自己也不差,早就心癢難耐了。雖然聽不懂田國忠說什麼,但看到田國忠做了個請的手勢,再見到胡英澤站起來讓位,同樣做了個請的手勢,他哪還不明白這是邀請一戰的意思,自然不會拒絕。

鞠躬,道謝,開始!

於是,從這一刻起,他就覺得自己是自己最幸福的時光,只因為這裡沒有戰爭,沒有逼迫,更是可以放心的沉浸在圍棋的歡樂中。

還別說,兩人的棋藝半斤八兩,下的真實酣暢淋漓的痛快到最後分別時,江口一郎甚至主動提出明天繼續再戰。

也許正是基於這種棋藝的交流,讓江口一郎的心態發生了轉變,對待周圍的事物和人也有所改變,哪怕是見到張青山,他也不會如以前那般掩飾自己的敵意,而是主動點頭打招呼,雖然依舊一個字沒說,但這種轉變已經比先前好太多,一度讓胡英澤對於感化他倆的信心度大增。

而另一邊,張青山他們進行的也很順利,只是進度有點慢,主要是因為不好用力挖,還有這泥土裡的石頭子太多。

但是,哪怕再難挖,可挖的坑道就四五米長,兩尺高,大家一起動手,最多兩天就搞定了。

於是,第三天,對於這倆愛半夜鬼鬼祟祟交流的小鬼子的竊聽,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