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專門來看我笑話，還是專門來打我這落水狗的？”

正為自己鬧笑話而惱羞成怒的張青山，聽到胡英澤這般諷刺話，也沒多想，隨口就回了句更為諷刺意味的話……他跟胡英澤是老搭檔，自然明白鬍英澤其人是知識分子，平日里注意自己的形象。兩人合作這麼久，張青山是第一次聽他說這般諷刺人的話。但是，此時他在氣頭上，自然是什麼都沒考慮了。

可是，胡英澤的答話卻讓張青山大吃一驚。

“痛打你這頭落水狗還不至於，畢竟，你好歹跟我共事過。可我確實是專門來看你笑話的……”說到這兒，胡英澤還特意補了句：“不看都不行！”

老實人一旦發火，絕對能把所有人嚇一跳，胡英澤就屬於這一類。

從未對張青山發過火的胡英澤，一旦發火，把張青山嚇了一跳。因為張青山實在搞不懂，胡英澤這到底是怎麼了，大清早的就跟自己發火，難道是因為自己昨天回來後，一直們沒有跟他見面？可仔細想想，老胡不是這麼小氣的人。難道是因為自己丟了團長的位子，老胡藉機打壓自己，落井下石？想想，那就更不可能了。

這種事情是有先例的：在長征時期，張青山因為一次性殺了幾十個趁亂禍害百姓的地痞流氓，因為不經請示就這麼幹了，被一擼到底，成了伙頭兵。

當時，作為指導員的胡英澤，對張青山不僅沒有絲毫怠慢，在對待張青山的態度甚至比以前更好，幾乎是事事都來跟張青山請示彙報。要知道，張青山沒犯事之前，兩人算得上各司其職，胡英澤絕對不可能這麼謙卑到甚至有些討好。而且，他還對很多人公開說過：突擊連就一個連長，那就是張青山，不管張青山到哪，是什麼職務，都是突擊連的連長。

而現在的事，跟當時的事情，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都是未經請示就擅自殺俘，雖然一個是禍害百姓的地痞流氓，一個是屢教不改的頑固二鬼子。都發生在戰爭時期。都是在張青山出於最得意的時期。也都是碰到了讓人憤怒的事情……

不同的是胡英澤的態度：當時，胡英澤明裡暗裡替張青山說話，出了不少力，更是為了安慰張青山而特意自降身份的討好張青山。可是，現在看他這怒容滿面的樣子，跟先前那事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之所以有如此巨大的反差，那麼，可以肯定的是，張青山做了什麼壞事，觸動了胡英澤的底線，讓其大為憤怒。

到底是什麼事了？

張青山被胡英澤這話嚇了一跳，反而冷靜下來了。

疑惑的看着胡英澤，問道：“老胡，我沒得罪你吧？”

“得罪我沒什麼，反正我惹不起你。可你得罪的是……”說到這兒，胡英澤左右掃了眼，覺得團政委和團長在大庭廣眾之下，當著眾多同志的面吵架，影響不好，只得硬生生地改口：“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說說這事。”

張青山自然同意。

來到團部胡英澤的住處，把各自的警衛員都留在外面，張青山還特意交代，不要讓人靠近。

進門，關上房門後，張青山就嬉皮笑臉的對坐在炕上，正怒視過來的胡英澤說：“老胡，有什麼事值得你發這麼大的火。不管是不是我錯了，我先給你道個歉，這總行了吧？”

“你……哎~！”

面對張青山這種耍賴皮的行為，他真的有點有心無力的感覺。

指着張青山說了一個字，又嘆了口氣後，掏出煙，遞給張青山一支，自己點一支，等張青山也脫鞋坐到了炕上，他猛抽了兩口煙後，頗為無奈的問道：“老張，咱們是老搭檔了，你認真的告訴我，為什麼要殺那六十一個二鬼子俘虜？”

張青山萬萬沒想到，胡英澤開口會問這個問題，一時有點懵。正想着如何回答，卻見胡英澤又問道：“你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你知不知道，你這麼一來，於工於私都是一招臭棋，而且相當的臭。於工，損害了咱們八路軍的名聲。於私，咱們八路軍的黨政軍規中優待俘虜這一條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這麼做，對你個人的將來會是一道巨大的阻礙……”

“等一下！”張青山越聽越詫異，忍不住打斷胡英澤的話：“老胡，我覺得我並沒有做錯，而且，我絕對一心為國，絕不帶有半點私心。”

“不帶半點私心，這一點我相信，因為只要但凡有半點私心，都不會幹出這麼二百五的事。可是，你這一心為國，我就不能理解了，老張，來，跟我說說你這一心為國的道理。”

張青山想了想，認真的說：“第一，這一帶社會動蕩了幾十年，人心浮動……別的不說，就說這三橋縣保安團，平時欺負百姓各個都是好手，可小鬼子一來，他們一槍沒放就集體投降了小鬼子，隨後還繼續欺壓百姓，過着以前的富貴日子。這種典範，會影響多少人心？會帶動多少人？會形成多大的惡果？咱們心裡都清楚。要是不下狠手，不用一劑猛葯治治這股歪風邪氣，沒人敢出頭去管管他們，給他們豎立一個警告線，長此以往，這裡還不成了二鬼子的天下？咱們突擊團剛來，所要面對的要是全都是一心想當二鬼子，而忘記了自己的祖宗，忘記了自己是個中國人，失去了血勇之氣的環境，這不是反倒助長了這股歪風邪氣么？要是如此，那麼，我相信，別說開展工作了，更別說打小鬼子了，用不了多久，光是二鬼子和被小鬼子收買的土匪們，就會為了討好小鬼子而對我們群起攻之……老胡，說白了，我就是要用一劑猛葯，告訴所有二鬼子或者是準備給小鬼子當漢奸們的牆頭草們，這世道還有公道，還有鐵血，哪怕他們想當漢奸，也得考慮一下自己的未來和小命，因為我要讓突擊團成為他們心頭上的一把刀，一把隨時能要了他們小命的刀，讓他們不能肆無忌憚的欺負百姓，更不能安心當漢奸……這點，在幾天前的青龍山保衛戰中就得到了驗證，而且，你現在可以去四下打聽打聽，說起打鬼子，誰不收我們突擊團是這一帶最厲害的？這些都有力的證明了我這麼做沒錯。”

胡英澤看着張青山，良久後，嘆了口氣，點點頭，雖沒說話，卻也算是認同了張青山這個道理：亂世用重典！用鐵血的武力，來震懾那些妄想着當了漢奸就能過上欺負自己同胞的好日子的賣國賊。

“第二，現在就咱們倆，我就給你說個實話。其實，我覺得，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辦任何事情，要是全都是死板硬套的話，十有**都辦不成事，甚至會把好事辦成壞事……你別開口，現在是我說你聽，你要有什麼意見，等我說完你再指正。”

說著，張青山從桌上煙盒裡抽出一根煙，就用手裡快要吸完的煙蒂點。

丟掉煙蒂，吸了口煙，繼續說：“就拿這事老說，老胡，你信不信，要是沒有黨政軍規，別說六十一個，就算是六十一萬，我能一個一個地親手活埋了他們。因為我只要一想到，沒有這些漢奸當嚮導來帶領小鬼子，那些建立在山溝溝里的村村寨寨，小鬼子能找得到？能搶他們的東西？能屠村？還有這些二鬼子，要沒有他們為虎作倀的幫助小鬼子禍害自己同胞，鎮壓反抗者，就小鬼子那點兵力，能佔領咱們這麼多土地後，還能繼續發動大規模戰爭？哼！恐怕光是城市治安就能讓他們首尾不能相顧的陷入治安泥潭裡了，哪有時間禍害城外的百姓？如果說小鬼子是劊子手，那這些漢奸二鬼子就絕對是幫凶，對他們心慈手軟，抱有幻想，豈不是當東郭先生自己找死？”

“也正因為有黨政軍規的存在，所以，我還給了他們一次改正的機會，只是給他們做個記號就放了，並沒有為難他們。可是，我絕對不是老好先生，對於能救的人我會伸出援手，可對於那些屢教不改，為了一己私利就一心想靠禍害自己同胞來求得榮華富貴的頑固分子，我絕對不會心慈手軟。因為，我只要一想到：自己殺了一個漢奸二鬼子，就能救一個、十個，甚至一百個老百姓，就能為早一點打敗小鬼子而盡一點自己的能力，就能讓那些被被小鬼子侵佔的人和土地早一點解救出來，我就不會有一點心理負擔，因為我並沒有做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得起自己八路軍突擊團團長的身份。”

說著，張青山自己都有點感動了，不僅聲音大得多，而且，眼睛都有點紅了。

胡英澤沒有出聲，也沒任何表示，只是抽着煙，看着，聽着，感受着，思考着。

“最後一點，老胡，我們要不趁着小鬼子現在無暇顧及這裡的絕佳機會，給本地百姓豎立起一個榜樣，給漢奸二鬼子心裡埋下一顆害怕的種子……今後，等小鬼子騰出手來對付我們的時候，可就晚了。只有現在把基礎打好了，將來跟小鬼子決戰的時候，才會有厚實的資本和優勢。”

胡英澤依然只是抽着煙，沒說話。

張青山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氣氛一時有點冷。

過了一會兒，張青山卻突然小聲問道：“老胡，跟你打聽個事，到底是哪個王八蛋背後打老子黑槍，告老子的狀，把這事捅到上面去的？”

不說還好，一說，火藥味立馬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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