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子軒的文化水平跟張青山相比，也就八斤八兩……張青山以前干木匠，好歹還知道一些專業知識，可齊子軒以前是個車夫，識字的機會就更少了。

這一路上，齊子軒渾身是勁，尤其是一想到自己替三營全體指戰員爭取到了這個大機會，大功勞，讓另外幾個營羨慕的直流口水，齊子軒就覺得腳下生風，走起路來都輕飄飄地。

再一想在隊伍出發的時候，自己在激勵士氣時所說的話，齊子軒就老覺得自己的文化水平絕對比張青山要高，而且要高得多。

“立大功，殺鬼子！”這六個字，就是齊子軒在激勵士氣時的總結。

因為保密的需要，所以，齊子軒後面的話說的比較含蓄，只是向全營官兵保證：這個任務是自己拉下老臉，拚死殺出重圍，才從另外幾個營長手裡硬生生搶過來的。大家只要完成了這個任務，保證每個人都主意留名青史。

“報告，抓住兩個帶槍的人，他們自稱是這一帶的獵戶。”

越走越興奮，越想越高興之時，突然見到在前面開路的先鋒回來報告這話，齊子軒的眉頭就不能的皺了一下，沉聲道：“怎麼說話的？有沒有一點說話的水平？什麼叫抓住？在沒確定對方真實身份之前，用抓住這個詞太過了，萬一真是老鄉，難道你還說抓住兩個老鄉？那不是亂彈琴嗎？咱們是八路軍，不是二鬼子……”

一通說話水平的教育中，那兩個獵戶也被帶到齊子軒面前……倒是齊子軒身邊的人都用一種看見鬼似的眼神看着齊子軒：營長這是怎麼了？平時說話爽直的營長，今兒說話羅里吧嗦的不說，居然還跟人談起了說話水平，這是被野鬼給驚嚇到了？

來的兩人都穿着補丁衣服，一位中年大叔，一位十七八歲的小夥子。

“老鄉，不用害怕，我們是……”

齊子軒的話都還沒說完，就被那個小夥子一口打斷：“我知道你們是突擊團的人，所以我不害怕。”

“老子是怎麼教你的？”可那個中年人卻一巴掌拍在小夥子的背上，佯怒道：“說話要有禮貌，要等人把話說完……”

然後對齊子軒抱拳作揖道：“長官，我這兒子沒見過世面，求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被人打斷話，自然是不高興的，可一聽這小夥子的話，齊子軒反而更高興了。

“小老鄉說話很中聽，我怎麼會在意。”齊子軒笑着對中年人說了句後，又對小夥子笑道：“小老鄉，既然你知道我們突擊團好，為什麼不來參加我們突擊團了？”

小夥子瞥了眼老爹，撇了下嘴，弱弱地回了句：“我爹不許！”

“長官見諒。”這年頭，抓壯丁實在是太平常了，老爹怕齊子軒抓兒子的壯丁，趕緊對齊子軒抱拳作揖，道：“小鬼子來的時候，家裡的大娃去跟小鬼子拚命，沒了。現在家裡就剩下這一根獨苗，求長官高抬貴手，讓家裡留個傳遞香火的。”

一聽這話，齊子軒對於這父子二人有些肅然起敬：這年頭，敢去殺鬼子的都是英雄好漢，誰敢不敬？

只是後來齊子軒才知道，這個大娃是個土匪小頭目，以往沒少干傷天害理的事，尤其對於大戶……也不知道大娃怎麼想明白的，一見小鬼子禍害百姓，立馬就點齊人馬直接跟鬼子幹上而犧牲了。讓齊子軒楞了老半天后，感嘆了一句：“不管他以前如何，但只憑他是殺鬼子而犧牲的，就足以彌補他以往的錯，要知道，很多人都不如他了。”

他們站在路邊說話，隊伍卻還在繼續前進，一個戰士路過時，突然站出來報告：“報告營長，這兩位老鄉我認識，確實是這一帶的老鄉。”

齊子軒轉身看着他，又看看父子倆，問道：“你們認識？”

父子倆走近點，看了看那個戰士，搖頭道：“不認識。”

“報告營長，前年，我販鹽的時候走這條山路，不小心掉下山溝里受傷，後來被這兩位老鄉的鄰居所救……”然後對這父子倆笑道：“秦叔，您忘記了，我受傷的時候，好多山藥可都是您給我採集來的……二娃當時還給我弄來好多山裡的野果子了。”

“啊！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小猴子……”下意識的這麼稱呼一出口，小夥子就回過神來了，頓時有點不好意思，尷尬的笑了起來：“呵！呵！你都當兵了……呵！呵！”

既然真的是這一帶的老鄉，那就好辦了。

隨後，齊子軒又跟這對父子聊了一小會兒後，見火候差不多了，才問他們是哪個村的，村裡有沒有被小鬼子禍害之類的事情。

“我們就是前面四五里地小山村的。村子不大，也就三十來戶人家，一邊多口子人。平時勞作，得空時到山上打獵，采野菜……”

老爹說著，齊子軒含笑聽着。心裡則在想着：小山村，那不是寶源縣跟三橋縣交接的一個小村子么，這麼說，我們已經來到兩縣交接處了。

突然，小夥子插了句嘴：“長官，你們是到我們村幫我們除害的嗎？”

這話讓齊子軒一楞，旋即問道：“你們村有惡霸？”

“惡霸到沒有，不過，年底的時候，我們村來了一夥二鬼子，直接駐紮在村裡不走了。平日里盡幹些偷雞摸狗，禍害鄉里的事……”說到這兒，小夥子沉吟了一下，補充道：“我和我大這大半夜出來打獵，說是來檢查以往設的套子有沒有野味，其實，還不是那群二鬼子逼迫咱來的……”

說著說著，小夥子猛地抬頭，雙眸放光似的看着齊子軒，堅定的說：“要是長官能幫我們村除了這群禍害，我就跟長官走……長官叫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絕無二話。”

一旁的老爹想插嘴，可張了兩次嘴，也沒說出一個字來，最終，只得輕輕地嘆了口氣。

“他們有多少人？”

“多的時候有十來個，少的時候也有四五個，這幾天有六個。”

一旁的老爹大概見攔不住兒子的志向了，想着既然攔不住，還不如送一程，對兒子的將來也好。於是，趕緊補充道：“長官，這夥人精着了。他們平時在村裡不管留多少人，可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他們都必然會派出兩個人到外面去藏着……一開始我還以為他們是怕我們村裡人害他們，後來，我無意中聽他們說，他們這麼做是在警戒……這荒山野嶺的，鬼鬼祟祟，也不知道他們警戒什麼？”

他倆不知道，可齊子軒心裡清楚：這幫二鬼子就是小鬼子派到這裡的眼線，專門監視這條山路的。

實際上，說的直白些，這幾個二鬼子對於這個村的禍害程度還真算不了什麼，最少，在這群二鬼子眼裡，這都不算是禍害——他們的戰鬥力比突擊團那是天差地別，可對付普通百姓，他們的武力值還是相當高的，真要禍害起來，直接抓婦女當場*米之事也不稀罕。當然，這不是說這群二鬼子良心發現了，而是因為他們的長官嚴令他們不得禍害村子裡的百姓，還必須要跟村子裡的百姓搞好關係，便於長期隱藏起來，監視這條山路。

可現在，齊子軒有點為難了，尤其是聽到老爹這話，他就更為難了。

此次任務責任極為重大，保密程度相當高，一旦暴露或者說一旦走漏半點風聲，讓小鬼子得知的話，很有可能前功盡棄，從而導致整個戰局的失敗。

可是，面對老鄉的請求，大家又不能坐視不理。

而現在，最為關鍵的是這伙二鬼子十分聰明：要是這伙二鬼子陽奉陰違，只知道在村裡為虎作倀而集中在一起，沒有派出暗哨，那麼，齊子軒會派人去直接圍了這個村子，然後悄無聲息的將這伙二鬼子給捉了。可是，對方有暗哨，而且連獵戶都不知道這暗哨在哪，那也就是說，就算捉了村裡的二鬼子，也極為可能逃脫暗哨，到時候，就等於主動暴露了。

一邊是老鄉的請求，一邊是緊急重大任務，這讓齊子軒很為難。不過，齊子軒到真是果斷的人，很快就有了決定：那些二鬼子既然只是到村裡吃喝拿點，還沒幹出天怒人怨的事，也就是說，這頭可以放一放，等完成了任務再回過頭來收拾就行了。反倒是任務重大，絲毫不能耽誤，要不然，殺了自己也沒臉見人了。

中年人到底老成一些，見齊子軒沉默不語，他就明白過來了。

“長官，你們大半夜的趕路，連個火把都沒打，肯定是有大任務。其實，二娃說的有點過了，那幾個二鬼子也不過是到家裡拿點吃喝的東西，沒幹出什麼出格的事，大家忍忍也就過去了。反倒是要是因為這個耽誤了長官的大事，那我們可就百死莫贖其罪……長官，不用管我們，你們只管辦你們的就是了。”

說完，還特意補了句：“長官，你們放心，我們父子倆絕對不會把今晚的事說出的。”

這時，二娃也醒悟過來，將功補過似的說：“長官，你們還是別走村裡經過了……我帶你們走別的小路，不僅能繞過村子，還快很多，只是路有點不好走。”

如此最好了。

齊子軒笑問道：“你都不知道我們要到哪兒去，怎麼就知道給我們帶路了？”

“這條小路直通縣城西南方的大鎮，你們走這條路，肯定是往那兒去的。”

最後，這父子倆還真的很積極，不打獵了，都爭着帶路，讓齊子軒等人心裡有些感動：有老鄉的支持，何愁趕不走小鬼子？

而另一邊，張青山收到了一封重大電報，或者說，小鬼子的目的暴露出來——胃口實在太大了，居然想一口吃掉五個縣的地盤和張青山他們四個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