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

一連兩個重重地耳光之下，華英終於停了下來。

抬頭看向張水華，表情麻木，茫然的眼神中帶着一絲疑惑。

“姐夫，你醒醒，醒醒啊！這個小鬼子已經被你打死了……”張水華一把抓住華英，猛地搖晃了幾下華英的身體，見華英依舊有些茫然的看過來，張水華指着張小花的遺體，對華英吼道：“你快去看看姐姐如何了？”

華英順着張水華所指看去，看清楚了張小花的遺體，頓時，他那原本茫然的眼神立即回復了幾分清明。然後，眼神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跳動了一下，麻木的表情中多了幾分柔和，甚至，連他的眼角都跳動了兩下。最終，華英的眼神終於清明無比，卻瞬間又被巨大的哀傷取代。

顧不上身下的小鬼子了，一把撲向張小花，手腳並用的爬過去時，嘴裡還叫嚷着：“小花！小花！你怎麼樣了？要不要緊……”

又是掐人中，又是呼喊，又是搖晃，最終，華英不得不悲憤的接受愛妻已亡的殘酷結果。

華英緊緊地抱着張小花的遺體，想哭卻哭不出來，想叫也叫不出聲——世界上最痛苦的表現就是哭無淚，哀無聲！

看着華英如此悲痛，張水華心裡也十分悲憤，可他更明白，此時，最重要的是要如何收場：人已經殺了，以小鬼子的兇殘霸道，絕對不會和你講什麼一命抵一命。可以斷定，一旦外面的小鬼子發現了此事，那麼，別說船上所有人，就是這些人的家人，也勢必會被小鬼子滅門，甚至滅族。

船上有五名水手和華英夫婦，其中，除了張水華之外，別的水手都是有家的人。而一旦這裡的事情被發現，就算自己和華英都逃脫了，小鬼子那自己兩人沒辦法，但可以想象，最少最少，剩下的四名水手，就算小鬼子放過他們的家人，但這四人是死定了——有家室，他們想逃跑恐怕都難。

可要怎麼辦，才能把損失減少到最小了？

看着華英抱着張小花的遺體在那裡默默流淚，張水華便明白：華英現在處於極度悲傷之中，腦子裡肯定全是哀傷，幫不了忙，那就只能自己想辦法。

一時間，房間內除了傳來馬達聲外，再無別的聲音。

可是時間不等人啊，要是拖久了，別的小鬼子找過來，一旦事發，大家就全都完蛋了。但船就這麼大，躲都沒地方躲，又要儘快想出過好辦法，到底該怎麼辦了？

大約過了三分鐘，張水英猛地一拍大腿，嘀咕道：“賭了！”

“姐夫，姐夫……”張水英叫了兩聲華英，見華英毫無反應，張水英只得走過去，雙手抓着華英雙肩，讓華英正面對着自己：“姐夫，我知道你很傷心，可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你一定要想開點……現在，我們最大的要求就是把這事降低到最小，最少，我們要保證阿龍他們幾個人的安全，畢竟，他們是無辜的……姐夫，你一定要振作起來，聽我說……姐夫，我想到一個辦法，可這個辦法必須要得到你的同意……”

張水華說了一大堆，可見華英毫無反應，頓時就急了，叫道：“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

可是，華英的目光依舊盯着張小花，對於張水華的話毫無反應。

“看着我！你看着我！”張水華使勁的把華英的腦袋扭向自己，怒道：“姐夫，現在姐姐去了，可你和姐姐的孩子還在，就算你不為自己考慮，但你總得為兩個孩子考慮吧？”

原本，華英使勁的扭着頭，想扭回去好看張小花，可是，一聽到‘孩子’，他立馬盯着張水華，空洞的目光中有了幾分光着。

見說到孩子，華英就有了反應，張水華大喜，趕緊乘勝追擊。

“姐夫，你也知道，小鬼子兇殘，根本就沒拿咱們當人看。而現在，你殺了這個小鬼子，雖然是為姐姐報了仇，可你也知道，小鬼子是不會跟咱們講道理的，到時候，小鬼子抓不到咱們，肯定會拿那兩個孩子出氣，所以，咱們現在的當務之急，就必須要想一個好辦法，就算不能把這事遮掩下去，但怎麼也要拖延一段時間。只有這樣，咱們才能利用這段時間，把兩個孩子接出來，然後遠走高飛。那樣一來，小鬼子就拿咱們沒辦法了。你說對嗎？”

“對……對！”華英的聲音有些嘶啞，語氣還有些哆嗦，可好歹開口說話了，而且，眉頭都皺了起來，這就說明，他已經恢復了理智，最少，他開始想事情了。

這讓張水英很高興。

“姐夫，我剛才想了個辦法，跟你商量一下，你要覺得可以，咱們就這麼辦，要不行的話，咱們再另想辦法。”

“阿華，我……我現在腦子裡亂的很，你幫我拿主意就行了。”

“姐夫，我打算把這個小鬼子的屍體用繩子綁在這床底下，然後，把船鑿沉，造成船底進水，大船沉默的假象。然後，我們利用現在的夜色，潛水到岸邊，讓小鬼子以為咱們幾個都被水淹死了……這樣的話，小鬼子最少也得要個三四天的工夫，才能弄清楚事情。有這幾天，咱們就能搶先一步，把兩個孩子接出來。而且，這樣一來，阿龍他們也不用背責任，不管是回去，還是帶着家人跑路，都有機會。只是……”

說到這兒，張水華看了眼華英，沉吟了一下，道：“只是，這艘大船是你的命根子，要是鑿沉的話，你……”

“阿華，我和你姐姐一直拿你當親弟弟對待，既然你下定了決心，那就這麼辦，我和你姐姐都相信你。再說，現在這種情況，與其把這艘船讓給小鬼子，我寧可鑿沉它，也絕對不給這群畜生用。”

“好！姐夫，那你準備一下，我去拿鋼釺，咱們這就動手。”

“等一下。”

“姐夫，你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華英低頭看了眼懷裡的愛妻後，抬頭對張水華說：“你也知道，你姐姐她一直希望能在岸上生活，所以，我想，等下請你幫個忙，幫我一起把你姐姐弄到岸上，找個好地方安葬了。雖然你姐姐這輩子跟我吃了不少苦，可我還是希望她能有個好的安息之地。”

“好！”

“還有，反正我和小鬼子們不共戴天，那麼，他們運的東西，咱們必須要弄清楚，上岸後，說不定能把這條消息送給用得上的人。”

就算華英再老實，可他畢竟在水上討了半輩子生活，一些經驗還是不錯的。這不，如今他出於對小鬼子的仇恨，就很果斷的想到了這一點，不得不說，仇恨也是一種動力。

“姐夫，你放心，我早就摸清楚船上運的是什麼了。”

華英對此沒有任何意外，只是點點頭後，又低頭看着張水華。

“姐夫，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你也該準備一下了……能節約一點時間是一點時間，同時，也能早一點把孩子接出來，讓孩子早一點脫離危險，畢竟，現在一切以孩子為重……對了，姐夫，記得把錢財都帶上，畢竟，以後你和孩子們的生活，很多地方都需要用錢。”

家鄉貴，他鄉賤！這個道理誰都懂，用錢的地方絕對少不了。當然，這也體現出張水華的經驗和沉穩。

華英抬頭看了眼張水華，又低頭看了眼懷中的愛妻，再次抬頭，對張水華鄭重的點點頭。

等張水華出門而去後，華英輕柔的把張小花的遺體放在地上，在張小花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喃喃地說：“小花，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孩子好好帶大的。同時，這個仇，我也一定替你報……”

然後，華英跪在張小花身前，道：“小花，我跟你發誓，從這一刻起，我跟小鬼子不死不休。”

鄭重的磕了三個頭後，華英開始翻箱倒櫃，找繩子和重物，準備捆綁那個小鬼子的屍體。

……

“不好了，船漏水了！大家快跳船，快跳船啊……”

就在大船平穩前行的時候，突然，張水華的聲音響徹黑暗的天地。

華英的這條大船上的水手們趕緊跑過來，有的提着木盆打算去滔水，有的帶着釘子錘子和木板打算堵住水，有的則大叫着要別的船上的人來幫忙……而別的大船上的人也駕駛着大船飛快的靠攏過來，有的還利用自己的經驗，大聲的提出建議……畢竟，華英為人老實本分，對誰都很熱情，別人有個什麼小的要求，華英平時也樂於仗義疏財，因而，不僅船上的水手在聽到大船出事後，第一反應不是逃跑，而是冒險來救援。而別的大船，不管是出於同行相助，還是對華英為人的認可，都紛紛靠攏過來。

說實在的，這點，還真出乎張水華的預料：他原本想着，大船進水後，大家逃生，他就可帶着華英和張小花，從沉沒的大船中，藉著夜色，潛水到岸上。

可現在，一看大家都圍了過來，積極救援，這讓張水華對於華英的為人敬佩之餘，也對這種意外感到哭笑不得：天地良心，這個時候，拜託別來救援好不好？

‘永遠叫不醒裝睡的人！’這話用在這裡也很合適。

既然一心想要鑿沉大船，下手自然是毫不客氣。而且，張水華一口氣鑿開了兩個十多厘米寬的船底板，並且，為了防止大家及時救援，他不僅特意選擇在船艙內鑿開船底板，還特意等船艙內進了一些水後，才開始大喊大叫的。

現在，一看到大家都來積極救援，他一狠心，趁着大家還沒有跑過來的短暫時機，用鋼釺乾脆又鑿開一塊船底板。

這下，別說根本無法堵住水，而且，大船下沉的速度快的驚人。再加上張水華暗中煽風點火，製造混亂，一個勁的喊救不過來了，讓大家趕緊逃命。

以至於船上的人，只能跳船逃生，讓一船的貨物和那個小鬼子的屍體，一起沉到了河底。

而張水華則幫着華英，帶着張小花的遺體，偷偷地從船艙中潛水到了岸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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