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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急是幾個意思?徐鵬舉不理解,但是再問,蘇默卻不肯多說了,也只得悻悻作罷。

他卻不知,蘇默就算要急也急不來。眼下的他雖看似遊刃有餘,無論是面對任何人都隱隱佔得一絲上風,但真說到底,不過是狐假虎威嚇唬人而已。

他現在是標準的外強中乾,所謂勢力背景,全是靠着哥仨背後的老爺子威懾而來。但要是正面對拼起來,且不說蘇默不忍心推這幾位老爺子頂到第一線上,就算可以,也是結局殊難預料。畢竟,這幾位老爺子的位置太過敏感,很難預料乾清宮裡那位至尊會有什麼反應。

而蘇默一直在蠢蠢欲動的不停試探,就是想探一下那位的底究竟在哪裡,但顯然那位皇帝陛下的厲害超出他的預料。任他使勁渾身解數,卻自八風不動,穩如泰山。

這便好比孫猴子遇上如來佛似的,怎麼跳也跳不出佛祖的五指山,只能乖乖雌伏。

所以蘇默現在只能隱忍,慢慢積累,至少要先編織出一張差不多能自保的保護網之後,才能談到幫助別人。

最終各人散去,俱皆歸家休息,一夜無話。

第二天,天還不亮,蘇默便被外面的喧囂聲吵醒。迷迷瞪瞪的爬起來,卻見張府上上下下都在緊張的忙碌着,又是懸燈挂彩又是水陸俱陳的。

喊着臘梅打了水來匆匆洗漱完畢,問起緣由,臘梅瞪着烏溜溜的眼仁看他:“爺不知道?”

蘇默也瞪眼:“我該知道?”

臘梅吐吐舌頭,歪頭道:“這本就是為了爺準備的啊,二爺說,按理兒爺今個兒才算是真正回來的,那府里當然要給爺接風洗塵咯。咱府里這還是輕的,嚇,外面可熱鬧了呢。聽說今個兒有蒙古的公主入城,還有好多王爺世子也都會露面,大伙兒都去了城外瞧看呢……”

小丫頭嘰嘰咯咯的說著,眼中滿是興奮的光芒。這個時代極度缺乏娛樂,像蒙古公主來訪這種事兒,近百年來可是頭一遭兒,哪能不讓人們喜聞樂道?

況且,忽然一呼啦還有好多傳說中的王爺世子們,也會同時出現,這種熱鬧更不是平時所能見到的。

此時的王爺啊世子啊什麼的,就好比後世的那些高官一樣,普通民眾們與其完全猶若兩個物種。人們總是會對沒見過的事物表現出充沛的好奇心,那麼急火火的去圍觀便也就是題中之義了。

好吧,蘇默對此其實想的更惡毒。龍子龍孫,一聽就是非人類,那麼圍觀他們,許是跟看猴子啥的沒什麼分別吧,果然是吧。

想想當日曾見過的那位魯王世子,傲嬌的跟只小公雞似的,卻被人當猴子一般圍觀,卻偏偏只能忍着的憋屈樣兒,他就忍不住的歡樂,嘴角眉梢都不覺微微翹起。

正臆想着,外面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扭身看去,但見張悅幾個在胖爺的引領下大步走了進來。

一看到他,徐鵬舉老遠便喊了起來:“老大老大,你要被圍觀了。哈,是這個詞兒吧,圍觀?”

蘇默的臉頓時就黑了下來。這倒霉孩子,會不會聊天啊?這剛剛還意淫着那些龍子龍孫被人當猴子圍觀呢,結果一轉身自個兒也成猴子里的一員了……

香蕉你個巴拉的,你老大被人當猴兒圍觀你很歡樂嗎?太沒溜兒了!蘇老大想發飆,這個小弟的*,顯然很是任重道遠啊。

然而不等他開口,後面張悅卻搶先排眾而出,拉着他便往前院跑。一邊跑一邊埋怨道:“哥哥怎的還在這兒磨蹭?使團離此不過半日之程了,禮部和鴻臚寺的官員們已經出城十里外相迎,哥哥必須在這之前進入使團隊中,現下這時間可是急的緊了。”

好吧,自己果然也是猴子,逃不過被圍觀的下場啊。蘇默有些悻悻,狠狠的回瞪了滿臉歡樂的徐鵬舉一眼:回來再收拾你!

馬匹什麼的早已準備好了,但只有胖爺隨身跟着,庄虎等人卻是不需要再露面了。偷摸的回去,動靜越小越好,哪怕明知道是掩耳盜鈴,面子上的功夫也得做足了。

街上果然很熱鬧,烏壓壓的放眼全是人頭。頭腦靈活的小販們挎着籃子推着小車,在人群中如同游魚般往來穿梭着,儼然個個都修鍊了凌波微步一般。

各種叫賣聲此起彼伏,南腔北調,合著噪雜的喧囂聲和香甜的氣息,演繹出一副盛世畫卷。大明中興之相,在這一刻渲染的淋漓盡致,誰也想不到這種繁華背後,究竟掩藏着什麼樣的危機。也不會有人去想,這種繁華會不會如曇花一現,很快便會走向凋零。

蘇默被眾人擁在中間,順着人群往外擠去,看着身邊一張張興奮的臉龐,聽着歡聲匯聚成的音浪,腦海中不自覺的卻想到了上面那些問題,一時間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觸。

打從草原回歸以來,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有哲學家的范兒了,總是會只覺不自覺的,腦中便興起一些以前不會想到的問題。

此刻的他,便如腦海中的異能一樣,似乎真的是以一種上帝視角俯瞰人世,靜靜的體悟着其中的喜怒哀樂、興衰凋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使勁甩甩頭,將這種莫名的情緒驅趕出腦海。他有些不喜歡這種狀態,讓他有種脫離了群體的感覺。

穿越者的內心是孤獨的,但在經歷了許多事兒之後,他已經從初時的疏離漠視,漸漸的開始真正溶入這個時代,融入身邊的情感。可偏偏在漸入佳境之時,卻莫名的又拔離了出來,隱隱有進入另一種疏離的境界,這讓他有些莫名的擔憂。

他卻不知道,這正是他數次溶入神石後的後遺症。神石並不是死物,而是一種更高階的生命形式。若不是他在最後關頭,憑着內心的警覺,硬生生切斷了這種溶入,只怕他此刻早已去和老和尚嘉曼作伴了……

足足擠了一個多時辰,眾人總算是出了城。城外雖然也是人山人海,但比之城裡卻又少了許多。畢竟,朝廷組織了迎使團,當然不會不安排警戒和維持秩序的。

京中十二衛里,足足有三衛人馬被調動起來。蒙古公主出使大明,這可是百年來從所未有之事,便是再如何小心都不為過。更不要說,這位公主在路上還曾發生過被人擄走的事情。

大明朝廷若是在自己的京城外邊,讓這位公主出一點兒岔子,不用別人說什麼,便是自己羞也要羞死了。華夏人最講究個臉面,這種事兒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令其發生的!

說是禮部和鴻臚寺官員出城十里相迎,但從城門處起,已能看到無數的兵丁頂盔摜甲,三五步間便有一個的延連出去。四下里還有無數斥候探馬往來飛馳,巡哨警戒。

蘇默等人堪堪往前走出五六里時,便被一隊斥候攔下。當先的卒長滿面森厲的喝令眾人退回去,瞅那架勢,若是膽敢牙根崩半個不字,那便定要這些人嘗嘗板刀面的滋味兒。

這尼瑪哪裡是兵嘛,分明就是劫道越貨的路匪啊。

蘇默冷眼看着,心中不由暗暗搖頭。怪不得歷史上大明朝的中興之治只維持了短短几十年,隨即便一落千丈的往毀滅之途上沉淪而去。就眼前這些兵痞的表現,後面能又勉強堅持了百餘年的時間,簡直就是奇蹟。

應付這些人當然不用蘇默出面,自有張悅、徐鵬舉三位小公爺出頭。

三位國公乃是武勛中最頂級的存在,國公的旗號一亮,攔路的卒長哪還敢有半分念頭?指頭也不搓了,眼神也不斜了,腦門子上那汗淌的,跟小河流水差不多了。

一連打發了七八撥攔路的斥候,前面已經能肉眼可見各色旗幟森立。再來阻攔的士卒,已經從卒長這個級別提升到了游擊和都尉之類的。

這些個中高級兵頭倒是沒有意圖索賄的,都是一板一眼的問明情況,然後便痛快的給予放行。到了這個高度,對於京中的一些高門高弟的情況大都有所了解,自然不會不知死活的去玩那些低級手段。

張悅打頭,徐鵬舉和徐光祚分護左右,沿着邊緣繞開迎接的使團,一直又跑出五六里地才將將停住。

“哥哥,咱們便只能送到這兒了。算起來,使團現在離此不過二十里左右,哥哥馬快,最多不過半個時辰便可趕到。我等便回去等候,哥哥萬事小心。”張悅就馬上欠身抱拳說道。

蘇默點點頭也不多言,擺手示意自己明白。招呼胖爺一聲,兩人撒開韁繩,縱馬向前奔去。

身後,徐鵬舉目送着兩人離去的身影,臉上忽然露出憂慮之色,低聲道:“悅哥兒、冷臉兒,我怎麼這心裡有種不實落的感覺呢?總覺得要出什麼事兒似的……”

張悅和徐光祚對視一眼,眼中也是有擔憂之色一閃而過。沉默了一下,張悅輕輕嘆道:“該做的咱們都做了,我爹和定國公也在,接下來的事兒,不是你我可以置喙的了。”

徐鵬舉默然。

冷風拂過,揚起一片沙塵,前方的天空忽然變得朦朧一片,怎麼也看不清楚。

張悅深吸一口氣,回望了二人一眼,隨即舉鞭催馬,沉聲道:“走吧,咱們回了。”

說罷,馬蹄展開,當先而去。徐光祚和徐鵬舉對望一眼,也都紛紛撥轉馬頭,叱喝一聲,帶着眾隨從緊跟而上,不多時便只留下漫天的塵埃飛揚。

而此刻,飛馳中的蘇默也在快馬加鞭,一再的催促着坐騎快些,再快些。他此刻,忽然極是想念那道火紅的身影,恨不得她立刻就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