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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安勿躁。”蘇默起身將張悅按下,笑道:“我說要搬出去自然有我的道理,你我兄弟之間,又有什麼得罪不得罪的。”

張悅氣哼哼的道:“便你說出個天大的理來,看看我爹可能答應不。”

蘇默笑着搖搖頭,給他續了茶,這才緩緩的道:“我這一趟回來,實在太扎眼了。不惟加了湯圓和太陽它們,還有跟着我一路血戰歸來的蒙家士卒。這些,我都是需要好生安置的。若單只是我一家人,自然無妨。可悅哥兒你想過沒有,那些個蒙家的士卒們會不會習慣?還有,你們畢竟是當朝武勛,家裡忽然多出這麼一批百戰老卒來,還是前秦的後裔,若被有心人盯上,卻是不好說話了。所以,你們若還想幫我,就聽我的。否則,別說幫我,光是應付那些明槍暗箭的,就夠你和伯父受了的,與咱們大衛不利。更別說,單就陛下那兒,至少這明面上,也得把面子功夫做足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蘇默這麼一說,張悅不說話了。蒙家此番跟着蘇默一同歸來的,大約有三百多人。今日進城之時,雖然有程家管事安叔,早早安排了商隊護衛的身份,但那股子戰場上剛下來的血腥味兒,卻是瞞不過有心人的。

正如蘇默所說,若單只他一家好說,那必定是要在家裡住的。可要是忽然多出這麼一批精卒來,身為武勛世家的英國公府,一旦被人藉機詬病,還真不太好交代。

倒不是區區幾百士卒就能構成什麼威脅,但怕就怕有些人興風作浪,過度解釋,即便皇帝再是大度,怕也會心中不快。

而一旦英國公在皇帝心中有了裂痕,那再想憑身份幫助蘇默,便大為不便了。

這麼想着,終是嘆口氣,點頭道:“也罷,就依哥哥。不過此事還需哥哥自己向我爹解釋。”

蘇默點頭道:“那是自然。”

說著,又道:“還有就是,這幾日你們都多留心下,幫我擇選一批工匠。嗯,不論哪一行的,諸如鐵、木、燒窯制瓷等等的都要。既然到了這京城立足,咱們總要有自己的行當。無論是自足還是拓展,都離不開這些。此事當謹慎而行,首要的便是可靠忠誠。招人的時候明確告知對方,咱們給工錢,每月每人一兩銀子。日後做的好了,另有獎賞。”

孫四海點頭道:“這個容易,公子放心就是。實在不行,我親自回咱們武清那邊去招。當年公子惠及無數流民,那邊卻有許多人至今仍感念公子之恩,願為公子效死命的。”

張悅也道:“唔,這方面我可以通過工部那邊找找。很多工匠,在那邊其實管的並不嚴格。咱們給出如此高的待遇,肯定有不少人願意過來。至於忠誠可靠這一點,哥哥也不必擔心,咱們英國公府在這京城裡,還是有一些手段的。”

蘇默點頭道:“那便好。嗯,最後一件事嘛……”說到這兒,微微頓了頓,轉頭看看張悅,輕聲道:“府上這邊就不要明着參與了,只消暗中在適當的時機給予些輔助即可。主要的,則有四海這邊負責。”

張悅聽他說的慎重,不由疑惑道:“究竟什麼事兒?”

蘇默沉默了下,道:“盯人!給我盯住幾個人,一個是禮部給事中林廷玉,一個是戶部給事中華旭,還有就是禮部員外郎傅瀚;還有就是……”

說到這兒,蘇默停頓了下,才沉聲道:“劉健,和李東陽!”

張悅大驚,盯梢當朝首輔次輔?!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事兒,一旦被人發覺,立即便是塌天的大禍啊。這事兒可不是英國公府不好明面上參與的,否則稍有泄露,就絕不是單單涉及個人的事兒,而是整個武勛和文官兩大集團的對決了。

這,玩的是不是有點大了?張悅這會兒真的是徹底醒酒了,腦門子上不覺都沁出汗來。

孫四海也是有些肝兒顫,不過既然已經上了蘇默這艘船,便再沒了退路,只能閉着眼一條道兒走到黑了。

當下一咬牙,重重的點頭道:“必當為公子效死命。”

蘇默挑挑眉,擺手道:“沒那麼嚴重,說什麼死不死的。只是讓你派人多留意他們的動向,又沒說要刺王殺駕的。只要小心些,即便是被察覺了,咱們不認,誰也入不了咱們的罪。”

孫四海稍稍鬆口氣,抹了把冷汗應下。卻聽蘇默又道:“除了盯住這幾人外,你們還要秘密查探一個人的下落。一旦發現此人,立即想法兒控制住,務必勿使其走脫,也不要泄露出丁點兒風聲。”

孫四海立即一顆心就吊到了嗓子眼兒,聲兒有些發乾道:“不知公子要拿的是……是何人?”

蘇默站起身來,在屋中來回踱了幾步,待得停下才沉聲道:“此人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應該是叫做江瑢的。本是一個監生,大概是屬於北直隸這邊的吧。唔,你們自己細細查訪一下。”

孫四海面現迷惑之色,監生?江瑢?這卻又是哪路神仙?不過由此卻也徹底放下心來。果然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別說拿了,就是暗地裡殺了也沒什麼。

剛才連番被蘇默之前的安排驚住了,還道這位爺要想對哪位朝廷大員動手呢,差點沒讓孫四海嚇尿了。一旦真要那樣做了,可就等於是造反一般了。雖說早已下定決心跟隨了蘇默,但真要涉及到謀逆之事,孫老闆實在是還沒那個心理準備啊。

此時聽到只是個沒聽過名號的小人物,頓時原地滿血復活,滿口應承絕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

旁邊張悅卻若有所思,忽然道:“哥哥所說的這個江瑢,莫不是前些日子上書,彈劾大學士劉健和李東陽阻塞言路,專擅弄權的那個監生?”

蘇默目光一閃,道:“不錯,就是此人。悅弟也知道他?”

張悅點頭道:“是,聽我爹說起過。”隨即又疑惑道:“哥哥卻尋此人作甚?”

蘇默搖搖頭沒立即回答,沉吟了下才道:“此人應是個極關鍵的,找到他!現在我也拿不準,一切等找到這人再說。我現在只怕他已經……”說到這兒,他忽然停住了。

張悅和孫四海微微一愣,隨即都反應過來。張悅失聲道:“哥哥是說……不是吧,何至於此?”

蘇默搖搖頭沒有再多說。他結合後世所記的一些蛛絲馬跡,這才想到了此人身上。但是放在這個時候,便顯得毫無邏輯可言,沒有憑證讓他又如何解釋?

而且,對於弘治十二年的這場科場舞弊案,便是後世也有諸多版本,但究竟其中真相是如何的,也是各有說詞,並無一個權威的說法。除了留下個千古風流名的唐伯虎外,一切都隱藏在歷史的迷霧中,撲朔迷離。

原本這件事,蘇默也只是將其當作一個獨立的事件看待。然而當他真的置身這個時空,經歷了一系列的事情之後,他忽然有種隱隱的明悟:這所有的事件背後,似乎有一條看不見的鏈條,將所有事情都勾連在了一起……

當晚,三人密談了良久,才各自回房安歇。

第二天一早,蘇默在一陣喧囂聲中醒來。聽着窗外傳來的衛兒一幫孩童的歡笑聲,間中還伴隨着清脆的鳥鳴,不由的心下一陣的溫馨。

這種久違了的平和生活,似乎已經離得自己好遠了。直到今日,方才再次重溫,以至於他竟有些懶洋洋的,都不想離開這溫暖的被窩了。

然而他最終還是堅持着爬了起來。今天的事兒一大堆等着他,件件都是耽誤不得的。

皇帝那邊他可以不理會,畢竟他是提前獨自跑回來的。要是自己主動迎上去,那便是腦殘了。只有等到使團的大部隊回歸的那天,才是他去面君的時候。

至於說王義昨日說的那些話,此時看來果然是另有推手。否則,不必等到今早,昨晚便會有錦衣親軍破門而入了。至於是誰在背後推手的,蘇默也不必去多想,到了時候,這個推手自會主動跳出來的。

昨晚沒人來上門,也就說明了皇帝默許了他的舉動。只是為何皇帝如此放縱他,倒是有些蹊蹺古怪了。

不過想不通也就不去想了,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一切便順其自然就是。

除了這事兒,蒙簡那邊也必須要有個交代了。蒙家軍不可能一直留在京中的,畢竟寧夏那邊才是他們的家。蒙家子弟也必須回到那邊去,保證在那邊的利益。

這一批蒙家子弟只是來幫助他的,可不是賣身給了他。不過他要留下的,卻是那些個傷殘了的。這批人大約有近兩百人,若是不管不顧的都推給蒙家,雖然蒙家不會說什麼,但是他卻過不了自己心裡那一關。

而且,他在京城立足,也需要有一批忠心的人相助。這些殘疾的老軍,都是跟着他屍山血海殺出來的,忠誠度絕對沒問題,又解決了人手的問題,何樂而不為呢。

蒙家的事兒要解決,再就是昨晚跟孫四海和張悅研究的那些,都需要具體去落實實施。

還有就是也要和張懋以及張文墨分別談談。昨天光顧着喝酒了,根本沒法坐下來正經兒說話,無論於公於私,今日都必須了結了。

再有個更重要的事兒,那就是程家的事兒。昨日已經跟安叔說了,今日安頓好後,便會正式登門拜訪。且不說兩家的婚約,單就程妹妹在邊地對他的幫助,這份情誼也讓他不能坐視程家的事兒不管。

程敏政如今性命垂危,歷史記載中,沒有撐過兩個月便痛苦的死去。歷史記載中,對此事只是一筆帶過,程家其餘的家人究竟如何,也極少描述,想來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再就是唐伯虎了。這位兄台如今也在囹圄之中,若是沒有自己搭救,怕是也定會如同歷史上所記那般,最終落得個終身失意,借酒澆愁,成為那無花無酒鋤作田的風流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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