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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月光灑在曲折的小路上,高聳的樹木隨風搖曳,在地上印出一個個鬼魅般的影子,樹林深處貓頭鷹哀怨的悲鳴更是增添了幾分恐怖。

柳婉茹只感到雙腿還在發抖,她從沒在屋頂上走過,更沒想過會從那麼高的城牆上跳下去。然而今晚她都做到了。

她小心地跟着前面的怪人,那個算命先生。他到底是何人,為何要幫自己,他認識吳忌嗎?

“還有多遠?”柳婉茹喘息道。

“我們抄的近路。就在前面。”穆悠笑着向前一指。

柳婉茹看去,那是一座獨門小院,屋裡還有燭光,在這沉寂的郊外顯得格外溫馨。

很快便來到了院門外,穆悠看了一眼柳婉茹:“進去吧,你的孩子就在裡面。”

柳婉茹愣住了,淚水奪目而出,孩子,自己已三個月沒見的孩子,就在裡面,這次難道不是做夢?

“錢管家!”穆悠一腳踢開院門,大聲喊道。

屋門開了,一個面貌清秀的年輕男子走了出來,老遠便笑道:“主子,這大晚上的,你怎麼來了?”

“進屋吧。”穆悠朝柳婉茹說道。自己卻在院子里轉悠起來。

悠揚的琴聲傳來,在夜色中婉轉動聽,如月光般柔和,如春風般溫暖。院子里彈琴的人身穿一身淡青色的薄紗,一把羽扇放在身旁,他的頭髮隨意攏在一起,髮絲散在肩上,隨着風兒舞動着。

他抬頭,見穆悠正靜靜地看着他,眼中露出幾分笑意:“穆悠?”

他起身拿起羽扇,《逍遙遊》的曲調還在空中迴旋。

穆悠盯着他,覺得他就像影子一樣揮之不去。

“果然是翩翩公子,溫潤如玉啊!很不錯!位居榜首,可喜可賀!你的心愿算是達成了!”

“你不該出現在這兒。”穆悠心裡想着。

“郎君,外面風大,進屋吧。”柳婉茹看着穆悠在院子里孤獨的身影,大聲喊道。

“我為什麼不該出現?這可是我的宅院,我的兒子也在這兒。”

穆悠不語,揮起手中的“穆半仙”用力扇了過去。

瞬間,一切安靜下來,琴聲不再,人也不見了。

“郎君?”柳婉茹看着穆悠的舉動,十分詫異。

穆悠轉過身來:“你剛才聽到琴聲了嗎?”

“琴聲?”柳婉茹搖搖頭。

“他彈的,《逍遙遊》,你應該聽過。”

“他?誰?”柳婉茹心中冒出一個名字,卻不敢說出來。

“花無忌,和你在一起時他叫吳忌。”

“吳忌,他在哪兒?我有話要當面向他問個清楚。”柳婉茹悲痛地說道。

“他已經死了。”

“什麼?不?怎麼會?他武功挺高的。是誰殺了他?”

“忘了他吧,雖然忘掉一個人不是那麼容易,可你要接受現實。”穆悠憂鬱地說道。

“你剛才說他在彈《逍遙遊》?”

“是,我就只聽得懂這一首曲子。”

“你說他死了,那你為什麼能看到他?”

“因為,我腦子有病!”穆悠笑道,走進屋去。

柳婉茹愣住了,世上怎麼有這樣說自己的?他到底是誰?

“子謙乖,乖寶寶。”穆悠跑到搖籃前逗着孩子,自己也似乎成了孩子。

“郎君怎麼知道寶寶的名字?”柳絮疑惑地抬起頭來,她長着一張瓜子臉,上面零星的散布着一些雀斑,細細的眉毛下,一雙眼睛倒甚是清澈,透着一股靈氣。

“我既然能帶你家娘子過來,自然什麼都知道,或者說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穆悠知道柳絮的問題最多了,不說個清楚她也不會住嘴。

“這麼說那位穆大俠其實是聽郎君的吩咐?還有錢管家,也是郎君的人?”柳絮追問道,看向旁邊的年輕男子。

“呵呵,我就是個奴婢,承蒙穆郎能夠收留。”錢管家害羞地點點頭,扭扭捏捏地如同小女子一般。

“我會把你家娘子救出來的,只是現在還需要她給我幫個忙,可以嗎?”穆悠微笑着說。

“郎君請我家娘子幫忙,問我作什麼啊。”柳絮不好意思的一笑,露出一顆尖尖的小虎牙,終於安靜下來。

“錢管家,借一步說話。”穆悠說著走了出去。

柳婉茹擦乾眼淚又回到了寶寶身邊,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當然怎麼都看不夠。那寶寶也的確長得可愛極了,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正盯着她,小嘴巴一張一合的像在說著什麼,肉嘟嘟的小嘴巴下面還有一個肉鼓鼓的雙下巴,胖胖的小臉像蒸熟了的饅頭。

“柳絮,你覺得這孩子長得像他嗎?”柳婉茹又忍不住念叨着。

“娘子,剛才不都給你講了嘛,我們都讓那個吳忌給騙了,他就是個淫賊。忘了他吧。要不是穆大俠把我救出來,柳絮恐怕這輩子都見不到娘子了。”

“柳絮。”柳婉茹看着這個如自己親妹妹般的丫鬟,一時也是感慨萬千,淚水又不住地流了下來。

寶寶似乎也感受到了母親的心情,突然“哇”的一聲也大哭起來。這一來把柳婉茹嚇了一跳,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還是奶娘田娘子比較有經驗,知道是孩子餓了,趕緊抱起來喂起奶來。

“多謝了。”柳婉茹看着田娘子懷裡慢慢安靜下來的兒子,感激的說道,心中卻又充滿內疚,作為母親,兒子一生下來就被抱走了,連一口奶都沒給他餵過。如今能母子團圓,真是謝天謝地。

敬玉軒中,大紅的喜字依然貼在牆上,在燭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醒目,然而此時卻散發出孤獨的味道。安王躺在床上,盯着蓮兒的畫像,沉默不語。

“殿下,廣平王來了。”小夏子輕聲稟告。

“皇叔。”廣平王李豫大步走了進來,見安王正發著呆,也立在旁邊不再言語,雖然剛才在路上想了很多安慰人的話,可現在似乎說什麼都是微不足道。

“哦,豫兒來了。”安王勉強笑道。

“見過皇叔!”李豫拱手行禮,看向畫中的楊蓮,世事難料,原以為此刻還可以鬧鬧洞房的,如今連新娘是死是活都不得而知了。

“都戌時了還沒回去啊?”

“皇祖父留我用了晚膳,還陪他老人家下了一盤棋。是準備回去了。”

“哦。聖人又贏了?”

“是。”李豫看着安王,覺得他冷靜地有些可怕:“晚膳時朱望來了,說了些王妃失蹤案的事情。”

“案子有什麼進展嗎?”安王冷冷地說。

“楊蘭在獄中服毒自盡了。”

“服毒?入獄時都已搜身並已換了囚服,她哪兒來的毒藥?”蕭颯問道。

“不清楚,等獄卒發現時人已經死了。江氏見楊蘭死了,一時接受不了,也已經瘋了。”

“一死一瘋。這事難道就過去了?”蕭颯心有不甘。

“楊國忠還在獄中關着,等候處置。皇祖父說讓皇叔寬心,一定全力尋找王妃。”

“你就是來傳話的?”

“是,皇祖父知道我會過來看你。”

“那,好看嗎?”安王冷笑道。

“我……”

“夠了,退下吧!”安王冷冷地說道。李豫默默地退了出去。

穆悠說的沒錯,這件事聖人不會讓他查下去了,只能就此作罷。可是蓮兒,你又在哪兒,你難道從此又失蹤了?

“穆悠那邊有什麼消息嗎?派去監視他的人回來了沒?”

“回來了,在外面侯着了。”小夏子說。

“讓他們進來。”

“卑職崔虎、鄭明見過殿下。”兩個小侍衛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說說看,穆悠都幹了些什麼?”

“午時,悅來客棧來了位客人,穆悠給他測了個字,得了一兩銀子。然後,穆悠又纏了我們半個時辰,給我們兩人算了個命……”崔虎說道。

“等會兒。”安王一時來了興趣:“他為何要纏着給你們算命?”

“他……他已經識破我們的身份了。”鄭明說。

兩個小侍衛把頭埋的更低了:“請殿下恕罪。”

安王笑道:“那他給你們怎麼算的?”

“他說我們回來了肯定會被殿下責罰,每人二十大板是肯定逃不掉的。”鄭明說著,怯怯地瞄了一眼安王。

“就算了這個?就騙了你們二兩銀子去了?”蕭颯忍不住質問道。

“他說給了我們優惠,兩人就收了一兩銀子。”崔虎無奈地說道:“關鍵是不讓他算,他就老是在旁邊說這說那,實在是受不了。”

“哈哈哈哈。”安王忍不住笑了起來。這讓所有人都出乎意料。

“你們兩個辛苦了,本王不但不罰你們,還要獎賞你們,小夏子,一會兒給他們每人十兩銀子。”

“這?是。”小夏子實在猜不透安王的想法,可主子都發話了,做奴才的只能照辦。

兩個小侍衛高興壞了,趕緊抱拳致謝。

“還有什麼?”安王興緻勃勃地問道。

“然後穆悠又到大街上擺了一個時辰的攤兒,也沒什麼生意。申時突然便去了寶月樓。”

“寶月樓?”安王笑道:“蕭颯,前幾日穆悠不是說要辟穀三日嗎?到時間了嗎?”

“沒有。他說從十七的早上開始辟穀,今日才第二日。”蕭颯仔細回想着。

“哈哈哈,”安王笑道:“才兩天他就餓的受不了啦?就去寶月樓大吃大喝了?”

“殿下……”鄭明抬頭看着安王,欲言又止。

“怎麼?有話就說。”蕭颯說道。

“呃,寶月樓,不是酒樓。”鄭明輕輕地吐了口氣:“是……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