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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離配合良好,連忙上前一步,帶着幾分討好之意笑說,“魏老夫人,您真是好眼光!”

這丫頭平時很有分寸,很少主動開口,此時大概太希望自家王妃再魏老夫人這裡留下好印象了。

“您從前總來王府的,該知道不常住人的院子,都不掛匾額。所以這院子的名字是我們王妃新想的,然後又請了林先生親書,連夜找有名的工匠做好,再懸掛起來。您瞅瞅那金字,太陽一照還晃眼睛呢。”

林先生親筆,清貴!

王妃賜名,親近!

慈竹長青,這種字一般是給予母親的詞彙!

雖說是從沒人住過的院子,但她一來就用了這個名,顯然是把她當成自家長輩看了,這是大大的給面子。

但……

“王妃厚愛,給您添了那麼多麻煩,老身罪過了。”魏老夫人心中翻騰了一下,隨即輕輕躬身,奉獻出臣婦應有的禮儀。

然後目光有如冷電,掃了阿離一眼,“就是您這個丫頭,王妃還沒有點頭你就說話,實在是不太懂規矩。”

哎呀,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雖然這比喻不恰當,可是她示好在先,而且是這樣的尊重,對方態度卻還是很強硬,連偽裝也不屑。

明白了,這個在現代叫初步接觸。

若她反應激烈,下回對方就用其他法子。若她忍了,後面就變本加厲。

好比在三國演義的故事裡,張飛說:去告訴嚴顏這個老狗,趕緊開城投降,不然雞犬不留!

然後如何呢?

去傳話的小兵被割了耳朵趕出城。

張飛就知道了對方的底線,下回改策略,表示:嚴顏你是個老英雄,我們正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前面是試探,一硬一軟,後面才是真正交鋒。

魏老夫人果然深諳兵法之道。

不過她已經先禮後兵,就依着對方的節奏,就乾脆劃個底線出來吧。

反正有事說明面,有事說前頭,歷來也是她肖絳的風格。

她一堆大事要做,誰耐煩來那種嘴甜心苦,兩面三刀。上頭一臉笑,腳下使絆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

那是王熙鳳。

她就奉行直來直去,不過語言上的風格倒是可以斟酌。

畢竟眼前的老人家於高闖有忠臣之義,養母之恩,她讓着點沒什麼的。

所以眼看着嚇了一跳的阿離就要跪下去,肖絳直接把這丫頭又給拉起來,笑眯眯地魏老夫人說,“哦,您老說我這丫頭不懂規矩啊。沒辦法,我寵的。”

我-寵-的!

這三個字一出口,魏老夫人差點被噎了個倒仰。

她老人家也算是見多識廣,閱人無數,到第一次見識這麼明目張胆說話的。

好在她老人家也夠堅強,所以還能保持腰板筆直的站姿。

這不是個軟柿子,果然是個硬茬!

怪不得疏雲幾次三番回魏家求助。這次若不是病的重,她還不好走着一趟呢。

“至於說這個院子……”卻聽肖絳又說,“我年輕見識淺,平常也不管這些內務,如果準備的有不合意的地方,你老別介意。要不,換個地方?”

客客氣氣請你住下,如果不喜歡,本王府還不招待了。牌匾明明您老喜歡得很,還裝什麼樣子呢?

“哪裡有不合意?從前跟着相公和王上在戰場上奔波,趴在戰壕里一宿也是常事兒。” 魏老夫人揮揮手,“還要多謝王妃安排,不過老身僭越,多嘴了,王妃也別見怪。”

老娘是跟王上出生入死過的,還在乎這些小事?就是看你不順眼,想說就說。

“那魏老夫人還是先安置一下,然後去看看我們二夫人吧。”肖絳的態度還是很好,“二夫人病着,我事情又多,現在桑扈居正亂着,往後麻煩老夫人多擔待些。有什麼事兒,您就找人過來說一聲。底下人辦不好,還有我呢。”

不是看病嗎?那就趕緊的。你乾女兒那邊的事兒你們自己負責,我不管。但是,別來惹我。

哎喲這一來一往。

肖絳沒感覺惱怒,甚至覺得有點好玩。

她在現代時喜歡看外交部的發言視頻,現在發現自己已經掌握了精髓。就是那種語言上很客氣,但字面上的含義,大家心知肚明。

比如說“坦率交談”,實際意義上就是我們分歧很大,無法溝通。

交談很坦率,很深入,那就是我們掐起來了。

再比如說“我們尊重”,就是不完全同意的意思。

又比如說“不要惹是生非”,其實是告誡對方,別挑釁,不然我會拔刀子的。

魏老夫人是老江湖,她相信她老人家能懂。

果然魏老夫人點了點頭,“王妃竟然這樣忙就忙去吧,這邊的事不用操心了。”

肖絳也點頭,“嗯嗯,那我先不打擾。之前也看過二夫人幾回,病情似乎穩定了。等我得了空再來看您,還有二夫人。”

說完也不拖泥帶水,姿態優雅的點了點頭,然後就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魏老夫人面色沉靜,但是目有寒光。

她身邊有一個心腹媽媽,姓春,身材高大,走路如風,也是跟她從戰場上下來的。一是幫着做事,二也行使着保鏢的職能。

別人看不出魏老夫人心情的變化,春媽媽卻是看得出,於是上前了一步,低聲道,“這個王妃不好相與。”

魏老夫人冷笑,“那是當然了,否則怎麼才在幾個月時間內就收了王上的心呢?王上是什麼人?心意堅如磐石的,普通手段可不行!”

“那我們……”

“我們什麼呀?”魏老夫人輕輕啐了一口,“我們魏家忠於王族高氏,忠於燕北,即便我死了八百回再活回來,這一點也不會改變。我又不想爭什麼,只不過……為她求個身後安穩,為孩子求個未來平順罷了。”

她指的是誰,春媽媽心知肚明。

唉,那苦命的大小姐呀。

“而且這位王妃是武國來的,說句大不敬的,如果王上色令智昏,我得幫他看着這江山。”魏老夫人說著又向肖絳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哪怕已經人影皆無。

“忠言逆耳,忠臣難當,哪怕王上怪罪,該做的事情我也會做的。”魏老夫人分外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