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是傻還是聰明，事實上並不絕對的。
但是某人的心大，卻是絕對的！
到臘月十三，除了還有點鼻塞和咳嗽，肖絳身上的病症就已經完全消散了。
雖然身體還是很弱，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堅強的熬過了這場風寒。
“肖氏很了不得呢，身體底子那樣差，又在這種惡劣天氣下在外面凍了多半天，沒死就算好的，卻居然幾天就恢復了。”軍醫阿九拎着藥箱站在高闖面前回復道，顯然是剛從落雪院過來。
高闖皺了皺眉，喜歡別人誇獎那個女人。
老郭也在旁邊幫腔道，“那當然了，能吃的人就能扛病。肖氏一日三餐，頓頓不落。派過去的丫鬟說了，她不是在吃飯，而是很努力很認真的在吃飯。”
“你想說什麼？”高闖抬起眼睛。
“是說肖氏的生命力真的很頑強，我們當大夫的最喜歡這種病人了。”阿九接過話來，“醫藥針石固然重要，但病人自己的意志力也很重要。肖氏的求生慾望強烈，努力吃飯吃藥，又很配合，所以好的會快啊。”
求生慾望強？
是，從第一次見面他就知道了。
可明明貪生，卻又不怕死……
“知道了，你回去吧。”高闖抬了抬下巴，示意大門在那邊，“你給本王看緊點，雪後天寒，士兵們還要幫助地方衙門上去救災，千萬不能病了。”
“王上放心，早就提前做了準備。就是常備的藥材救濟了一批給雪災區，現在有點欠缺，今天正好報上來。”阿九施了一禮，從懷中拿出一個信封，遞了上來，然後就規規矩矩的下去了。
高闖隨手指指，老郭就上前，把信封拿在手裡。
他頂着王府大管家的名頭，但管的卻是軍中的雜物，處理這些事本來就是他的職責所在。
“王上覺得，開春會不太平嗎？”老郭沉吟片刻，斂了神色問。
“西邊韃靼人最近不太老實。”高闖淡淡地道。
老郭就嘆了口氣，“本該是武國趙淵的事，可是我們卻得為他擔著。”
高闖神情冷然，“趙淵為什麼封肖氏為御妹，以公主之名跟我結這個親？難道只是為了羞辱我而已嗎？好多人被他暴躁易怒，任意胡為的表象所以蒙蔽，其實能在殘酷的奪嫡之戰中慘勝，有誰是簡單的。”
“王上為了我們燕北，受委屈了。”老郭由衷的說，“今年的飢荒比往年要嚴重得多，天氣比往年要更加極端，南來的糧道又斷了，要不是為了換糧食以解燃眉之急，也不用答應趙淵的無理條件。要接受他的指婚，還要在韃靼與武國交戰的時候出兵相助。”
“不是我，是全體燕北士兵拿生命換的。”高闖搖了搖頭說。
至於這樁親事……
雖然他完全不甘願，而且受到了極大羞辱，好在那個女人並不是愚蠢的，不會讓他心煩。
“落雪院那邊的事兒，王上不打算親自審問一下嗎？”老郭覺得氣氛有點沉重，於是轉了話題。
整個燕北王府因為近幾年局勢不好，就好像這冰封的大地一樣冷氣沉沉。
新娶的那位王妃雖然不得王上的欣喜，而且身後糾結的勢力也比較複雜，她本人又表現得比較奇異，讓人捉摸不透，但確實是個異數。
異數代表着變化，而帶變化就代表着機會。
何況那位王妃看似平凡，骨子裡卻生機勃勃的，好像春天一般，說不好會帶來什麼不一樣的改變了。
“不用理會她。”高闖卻哼了一聲說，“你且等着吧，她做了那麼大的妖，差點連小命都搭上，必有所求，自己會找上門來的。”
老郭深以為然。
不出他們所料，第二天一大早，派去照顧肖絳的丫鬟就來回報，說肖氏請見王上一面。
昨夜因為通宵處理公務，今天早上高闖起的晚了些，但仍然雷打不動的在小校場練了拳，跑了馬，衣裳還沒來得及換。
“叫她進來。”他隨手把擦過手臉的面巾扔進了臉盆里，隨即走到桌邊，先飲了一盞溫茶，然後就開始吃早餐。
於是肖絳進門的時候，就看到了這樣一景象。
高大俊朗的男子顯然才運動完，面色紅潤，鬢角發梢還帶着一點濕潤。身上一襲格外合體的短打，勾勒出她寬肩長腿的好身材，隨着他的動作，結實的肌肉微微起伏。
而他吃飯的速度明明很快，卻給人感覺非常從容。
整個人的意態，就像森林之王捕獵後，正在自己的王座上享受美食。
那種冷淡帶着一種靜穆感，懶洋洋的，萬事不上心。
果然自信的人最美，現代人誠不欺我。
不過這個男人倒是挺好養活的，一點沒有王者的挑剔。
早餐桌上就是一碗粥，幾個饅頭包子之類的，配了一點發蔫的小菜和鹹蛋。
難不成燕北國窮到連王上都奢侈不起來嗎？
肖絳略施一禮，垂下了眼睛，表示恭敬。
但是目光無意中又落在那條肌肉膨起的大腿上，只得趕緊轉開。
天氣好冷，滴水成冰的那種。
而她繼承了這個身子底子太差，古代衣服的保暖也不是很好。
再說，她本來就是個分分鐘都處於被廢邊緣的王妃，得到的資源有限，沒虐待她就不錯了。
所以即便她穿的厚厚的遠看就像個狗熊，這一路走來，也仍然凍的哆嗦。
可是這個男的看起來偏偏熱乎乎，硬邦邦的。
雖說可能不那麼好抱，但一定非常非常非常的暖和，簡直就是熱源本源呀。
類似於北方的暖氣，或者南方的小太陽。
“何事？”高闖就問了兩個字，態度簡單直接又冷漠，好像還有一點不耐煩。
肖絳差點翻白眼。
憐花惜玉就算了，反正她這個模樣，估計但凡是個男人也不會喜歡。但是一點虛假的噓寒問暖，作為一個領導也應該有吧？
結果不但沒有，看那樣子只要她晚回話一點或者說錯半個字，就會被趕出去或者直接扔出去。
“王上收到我寫的信了？”她趕緊說，悄無聲息的向炭盆子稍微挪了挪。
“你擺在那麼明顯的地方，我的人一旦發現你不見了，去查看一下，又怎麼發現不了？”高闖拿起一個包子，優雅的咬了一口。
那神情就像在說：不要在本王面前掉花槍，本王知道你是什麼妖精變的。膽敢欺騙我，直接收了你這個妖孽。
所以說，有時候太聰明的男人就不可愛。
肖絳腹誹，面上卻很正經嚴肅，“我必須讓王上收到這封信，不然您不知道我是被迫的。那我還有什麼立場再來這裡和您說話呢，畢竟不作死就不會死對吧？”
“是要談條件吧？”高闖哼。
嗯，不作死就不會死，這話說的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