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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名狀,其意表示效忠。

高闖接過那張紙,快速掃了一眼,面上雖然半點不露,但內心掀起驚濤駭浪。

這樣的圖形和文字標識方式,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卻一目了然。

再看肖絳,目光如水般清澈,沒有絲毫心虛之態,不似作偽。

他娶的是個連話也說不清楚的瘋子。

可眼前的女人非但不瘋,還聰明得很。

是他自已的情報系統出了問題?還是這個女人本身就是個問題!

他會查明白的,但不是現在……

“本王若撲空,你知道後果。”他把那張紙揉成一團,隨手彈開。

那紙團準確的掠過一隻喜燭的火頭,迅速燃燒,落到地面上時已成灰燼。

新婚之夜的成雙喜燭只剩下一隻,很不吉利哪。

肖絳腹誹着,卻攤開手,“我得多愚蠢,才會在這時候給假消息,是活得不耐煩了嗎?在燕北我插翅難逃,還敢掉花槍嗎?”

“你這是背叛了武國。”高闖帶着三分戲謔,七分鄙視。

“我只是個小女子,不識大體。”肖絳哼笑,“可我雖是個小女子,趙淵辜負子民,趕着讓我來送死,爹娘從不憐惜,我又忠誠於誰呢?”

目前來說,她對這個世界及任何人沒有產生任何情感和責任。可她這樣直呼武帝的名字,神情又這般坦然,高闖很難懷疑她的立場。

是啊,帝王負臣,臣必不忠。

何況眼前這個只是小民,還是個女子。

“膽敢走出房間半步,以刺客同黨論處。”高闖果斷扔下一句冷硬的話,轉身大步離開了。

隨着那扇房門再度關閉,肖絳脫力地扶着桌子,慢慢坐下。

看起來,小命是保住了。

但,也只是暫時保住而已。

再支愣着耳朵仔細聆聽,就聽到院外很快傳來人動馬嘶的聲音,還有火把的光亮閃爍成片,像一道火線,把夜空都染得亮了起來。

整個王府似乎瞬間就蘇醒了,忙而不亂,秩序井然。

寧願娶個瘋子也要與強國聯姻,這種侮辱都捏着鼻子吞下,燕北小國應該很弱才對,燕北王也應該是個無能的窩囊廢。

但眼前所見,明顯不是如此。

這樣的決斷力,這樣的行動力,這樣如臂使指的指揮力,是一個弱小的王上能做得到的嗎?

之前那個刺客還說什麼英雄人物……

就像高闖認為她是個謎一樣,現在肖絳也覺得高闖也是個謎。

可惜現在不是解謎的時候,她的頭等大事是生存!

她沒有嘗試偷跑,那太愚蠢了。

甚至,她都沒有跑到桌邊門邊去偷看。

她只是安坐休息了片刻,當院外重新恢復寂靜之後,就拖着孱弱的身體,一步步在房間內挪動。

在現代,她是個光榮的軍人。

不過她只是個文職人員呀!

在軍校當老師,情報分析專業的。

能出外勤,也是因為任務需要一個生面孔而已。

哪想到,她的首次外勤也是最後一次。

緊接着,她穿越到這個莫名其妙的時空,成為一個莫名其妙的人,陷入到一個莫名其妙的可怕境地。

而她雖然經過多年的武技訓練,殺人卻也是第一次。

之前情緒太緊繃也不覺得,此時當她差點被橫卧在房間內的屍體絆到,不由得一陣陣後怕。

可是,怕沒有用!

既然沒有用,就做點有用的吧。

她盡量不觸碰,但仔細搜查了屍體。強忍着噁心和衝動,沒有去拔屍體眼窩裡巨大而尖銳的武器……那隻鳳頭大金簪子。

而後又房間內搜羅了番,最後坐到梳妝台的巨大銅鏡前。

鏡子里,出現了一張非常陌生的臉……但這也太超乎她的預期。

倒不是說有肢體殘缺或者五官不正,而是皮膚蠟黃,唇無顏色,頭髮乾枯稀疏。初看上去,甚至不能判斷出具體年紀。

真是……丑呀。

對比着高闖的超高顏值,就覺得那刺客說得沒說:這是蛤蟆想吃天鵝肉,可惜她才是那隻癩蛤蟆。

但不管本尊原主是誰,處境如何,對於即成的事實,肖絳都坦然接受。

只是這身體太差勁了,如果不改善,會影響她的行動力。

肖絳咬着牙,強忍着胃部的不適,就着冷茶,吃了些點心。

她太疲倦了,所以哪怕對着具死屍,心裡毛毛的,也還是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粗暴推醒的,差點從椅子上掉下去。

眼前,是四五個婆子。

個個身材粗壯,卻不像普通僕婦,都穿着軍裝。

“王妃,別睡了,快跟我們走吧。”當先一個格外高大的婆子說。

她說話聲音雖然洪亮,但陰陽怪氣,“王妃”兩字還特意加重,諷刺的意味簡直不要太明顯。

肖絳不以為意,直起身子,快速掃了眼室內。

屍體已經不見了。

“王上……”

“您可別提這兩個尊貴的字,憑您也配?”那婆子道,就差啐一口了。

“那你們要帶我去哪裡?”肖絳擰眉,看起來卻不急不惱。

“自有您的去處,就別多問了。”婆子說,“也不用再肖想王上,這輩子您未必還能再到我們王上一面。”

緊接着以大家都聽得清楚,卻自言自語的語氣說,“沒殺了你算好的了,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已的德行!”

這是才出洞房,就被打入冷宮了嗎?

肖絳扶着膝蓋,慢慢站起。

那婆子雖然高大,但好在離得近。

她心裡暗暗測量了角度,隨後輪圓了手臂,“啪”的一聲,狠狠甩了一記耳光在對方臉上。

聲音太清脆,舉動太突然,所有人都驚呆了。

就像那刺客死也沒料到會被瘋子反殺那樣,這幾個婆子也同樣沒料到,眼前這個看起來風一吹就會倒,捏一把就會,面上波瀾不動,甚至還帶着笑意的醜女會突然暴起。

“你打我?!”那婆子捂着立即泛紅的臉,大吼。

她伸出蒲扇大的巴掌,就想呼下來,打死眼前的醜女人,死女人,臭姦細。

但肖絳揚着臉,不退縮,雖然還是那樣的五官,卻眼神明亮得攝人,令那婆子愣是沒敢揮出那隻手。

“打的就是你這樣尊卑不分,恃強凌弱的混賬!”肖絳雲淡風輕的說,同時甩了甩手,好像碰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

其實是打得太用力了,手疼啊。

“不管再怎樣,我也要由你們尊貴的王上來處置。你算哪根蔥?輪得到吆五喝六?”她淡淡的,但氣勢凌人,“不如等他正式廢了我,你再過來耀武揚威的試試?”

“你你你……”那婆子跳腳,卻真被震住了,不敢擅動。

肖絳再度出手,拍開那隻指向自已鼻子的手指,“王上號稱當世英雄,律下卻如此稀鬆,讓你這樣粗鄙無禮的人出面,我看也不怎麼滴,只怕浪得虛名!”

她把話題引到高闖的身上,誰敢搭腔?

何況幾個婆子還是軍中人,誰又敢對主君出言不遜?

除了……眼前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死的這位吧?

“王妃,我們正是奉了王上的令,要帶王妃移居到落雪院。”旁邊一個略瘦小,有點像笑面虎的婆子連忙上前說,“請王妃配合。”

“儘管前面帶路。”肖絳沒在怕的,“不過我身子不好,走不快。如果不想我慢吞吞穿過整個王府,丟盡了你們王上的臉,趕緊想法子吧。”